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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(第6页)

怒色从眼眸深处泛上来,只是一瞬,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气,“可你怎么老是想着要算计我呢?”

她顿了一顿:“若我说这次没有,你相信么?”

他放开她,摇头笑笑:“你一贯觉得我好骗,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。

可现在,不是一年前了。”

他毫无留恋迈出院子,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后。

天空落下小雪,像桂花从月亮上飘下来。

狂风将几盏烛火吹熄,在一点火烬里,她执起妆台上的玉壶,就着壶嘴将壶中酒一口一口饮尽。

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独处。

腊月初四,天降大雪。

枯树被新雪压弯,窸窣间偶有落雪垂枝。

公仪家宗祠前,仆人们匆忙来去,净水净巾香烛齐列于祭台,铜鼓敲过三巡,祭祖的大典就要开启。

公仪家代代于腊月初四行祭礼,传说是七百年前一位术师推算出的吉日。

可这一日,从晦暗的天色到宗祠前栖息的成群寒鸦,处处透着一股不祥之意。

吉时已到,这一年一度的大祭,二叔却未出现,三叔亦未出现。

公仪珊明显一幅知道什么的样子,紧紧抱住怀中的儿子,神情紧绷,手越勒越紧,越勒越紧。

祭师点燃明烛高香,襁褓中的小公子突然哇一声大哭出来,主持祭祀的族老皱了皱眉头,正待出言喝止,公仪斐已伸手将儿子自公仪珊怀中接过。

卿酒酒微微抬头扫了一眼,就近在净盆里净了手,若无其事地挑出三根香,不紧不慢就着明火点燃,尽管台前设了香炉,却将三根香都端正地插在先代主母雍瑾公主的灵位前。

香灰落下来,大约烫了她手指,半边身子极轻地一颤。

公仪斐冷眼看着她一举一动,待她的目光移过来时,不动声色地偏开了头。

祭师歌喉肃穆,七百年的幽远颂歌里,每一句都是追思先祖的功德。

这看似平和的一刻,宗祠大门却突然砰一声被推开,跌跌撞撞闯进来的灰衣人顾不上礼节,急行两步神色惊惶地朝公仪斐道:“大事不妙,二老爷同三老爷打起来了,两人各带了门人仆从,不死不休的形容,大人您……”

还没禀完,一旁的公仪珊提起裙子就往门口冲,公仪斐一把拉住她:“你要去哪里?”

公仪珊一双眼绯红,空出的那只手捂住嘴,带着哭腔狠命挣扎:“别拦着我,我要去找我爹!”

他沉声压制住她:“我同你一起去。”

小公子被递交给族老,公仪斐越过卿酒酒,半步也未停留,握住公仪珊的手,匆匆踏出宗祠大门。

片刻,卿酒酒也借故离开。

门前的寒鸦已消弭踪迹,这不祥的鸟逐腐肉而生,想必是闻到了那些因屠杀而起的血腥。

公仪家有一处高台,叫浮云台,沿三千石阶拾级而上,台上以白玉筑起一座浮云亭,自亭上极目远望,可俯瞰方圆十里之地。

万籁俱寂,鹅毛大雪簌簌而下,卿酒酒立在浮云亭中,黑发素衣,似一张雪白宣纸题下诗意一笔。

这样高的地方,竟还能听到厮杀之声,她垂眼看台下亲手筹谋的一切,漆黑眸子里无悲无喜。

画未在一旁轻声道:“公仪家到这个地步,气数已差不多了,小姐何必如此耗费心力,一定要将凶兽千河唤出来,与斐少爷弄得这样僵,着实没有必要……”

她伸出手来,雪花穿过手指飘零而下:“你可听说过一句话,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

要彻底摧毁公仪家,非此不可。”

她这样说,其实我能理解,据说公仪家家主一生只能召唤千河一次,即便成功,也只能让它在人世待半个时辰。

若是公仪家气数还好,即便她召出千河,也拿他们无可奈何。

要的就是他们气数将尽未尽,利用千河来给出这致命的一击。

画未急道:“可真做到这一步,斐少爷他不会原谅小姐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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