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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郎点头,说道:“那个大勇说话的时候,眼珠子往下瞟,双拳紧捏,显得有些心虚,想必讲的话可能有假,所以起心思、动手脚的,可能并不是我们的木匠同行,而是被征了地,心怀怨怼的乡人……”
鲁大点头,说你倒是看得清楚,不枉我这些年的言传身教。
不过呢,世事多变,人心险恶,即便是你的眼睛,也可能欺骗你自己,所以任何事情,在没有得到验证之前,就不要妄下断言,知道么?
少年郎恭敬低头,说晓得。
鲁大又瞧了床上那人一眼,然后带着徒弟走出了房间,对门口等待的众人说道:“去新屋工地吧。
”
刘老爷已经惧怕了这等邪事,不想沾染,故而即便有鲁大这等专业之人在,也不敢妄动,所以陪着这师徒两人一同前往的,却是中人吴半仙,与管家儿子大勇,还有几个家丁。
那吴半仙算学了得,但平事的能力却有些浅薄,此刻遇见了鲁大这等江湖上都有名号之辈,自然不会放过。
他一路上不断奉承讨教,正所谓“伸手不打笑脸人”,对方这般曲意逢迎,鲁大自然不会摆架子,两人边走边聊,倒也热闹。
行家一出手,就知有没有,专业之事,点到为止。
吴半仙无法深入询问,瞧见鲁大对自己这弟子虽然严厉,但眉目之间,却有几分慈祥,于是转过话题,聊起了这孩子来。
鲁大说道:“这孩子命苦,自小没了爹娘,又给族人赶出来,没了活路,被我路过救起,不过他这人对我们这行当,没甚么悟性,除了一把子力气之外,也就手艺活还行,勉强当个小木匠;至于我的衣钵,恐怕是继承不了了。
”
吴半仙赔笑,说您说笑了,我看这孩子双目灵动,黑黝黝的,宛如三岁孩童,一看就是聪慧之人。
鲁大认真说道:“我讲的,是真的,他就只会些木匠活,帮着打些下手罢了;旁的东西,一样不会——不过我学的这些呢,也不是什么好手艺,我许多同门,因为法术恶毒,有违天理,中了那‘缺一门’的诅咒,不是无后,就是残疾,又或者亲人遭殃,我这些年来,不断积德行善,但终究也逃不过那命运,连生了三个姑娘,到我婆娘死了,都弄不出一个大小子来,搞得现在姑娘都嫁出去了,我孑然一身,就跟个小徒弟晃荡,四海为家……”
吴半仙知晓这其中厉害,也不敢多说什么,只是赔着笑。
路上他叫那少年郎“甘小兄弟”,少年郎冲他一乐,说你叫我小木匠就是啦,大家都这么叫我来着。
不多时,穿过长长的街道,一行人来到了镇子西边的新宅工地,这儿因为是刘老爷大儿子未来的宅院,所以占地颇广,房子已经上了梁,院墙也砌了起来,木头、砖瓦等建筑材料堆积在空地上。
按理说这儿原本应该是热火朝天的工地,此刻却除了两个家丁之外,再无旁人。
管家儿子大勇告诉大家,从上次出了事故,然后这儿撞邪的事情传开后,工人们都不敢再继续来上工了。
事关生死,就算是加双倍工钱,都没有人胆敢尝试。
而刘老爷的大儿子明年结婚,这房子必须建成,工期紧,为这事儿也着急头疼。
小木匠甘十三跟着师父走进工地,还未站定,就感觉到一阵遍体发凉。
随后,他感觉右眼角有一阵刺痛。
他扭头,朝着右边望去。
右边是一堆上好的木材,削得笔直,整整齐齐地堆放一处。
那木材旁边,坐着一个穿着红夹袄子的小女孩。
她。
在冲着小木匠。
笑。
那笑容,就好像是……
三九天的。
寒冰。
冻得瘆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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