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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（第2页）

“喝了能好得快些。”

林时仰着小脸，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，“我昨天守着你，见你翻来覆去喊头疼，可吓坏我了。”

林烬没接碗，目光落在弟弟手里攥着的另一张皱巴巴的《申报》上，头版日期赫然印着“民国十九年”

几个大字。

他机械地抬手摸了摸发烫的额头，摸到一手冷汗，后颈还隐隐作痛。

远处突然响起汽笛声，黄浦江上洋人的轮船正在鸣笛，那声音刺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。

林烬猛地站起身，一把拉开那块用破麻袋和碎布拼成的“门帘”

——好家伙，外头的景象直接让他原地石化。

狭窄的泥巴路上挤满了人，像一锅煮烂的杂粥。

光屁股的小孩在污水坑里打滚，几个瘦成竹竿的男人蹲在墙角呼噜呼噜喝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。

不远处，两个女人正为半块发霉的窝头撕扯对骂，脏话混着苏北口音满天飞。

最绝的是那些“房子”

——竹竿支棱着烂铁皮，破草席围一圈就算墙，有的干脆用洋灰桶和破木板搭成个狗窝似的棚子。

一阵风吹过来，不知道谁家屋顶的油毛毡哗啦哗啦响，跟闹鬼似的。

空气里飘着粪尿、煤烟和死老鼠的混合味儿，熏得林烬直翻白眼。

“哥哥，你慢点，别又晕了。”

林时赶紧跟出来，小手紧紧拽着他背心下摆，“王婶说你是累晕的，今天就别去码头了吧？我去跟工头求求情...”

话没说完，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响，在嘈杂的贫民窟里格外清晰，小孩顿时红了脸，把头埋得低低的，“......可要是不去，今天真的没吃的了。”

林烬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：“码头？！”

他这一嗓子喊出去，隔壁补渔网的老头手微微一颤，梭子在网眼里顿了顿，几缕线抽错了头。

几个蹲在路边啃菜帮子的邻居齐刷刷抬头

——这年头谁不知道码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？扛大包的苦力干一天下来，工钱还不够买两斤糙米，运气不好被货箱砸断腿，连汤药钱都得自己掏。

林时急得直搓手，指关节都磨出了红痕，却还是下意识伸手扶着他的胳膊，生怕他站不稳。

“哥，你忘了？自打爹娘走后，家里就靠你在十六铺码头扛活撑着……”

说到这儿，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，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。

小孩偷偷抬眼瞄着他的脸色，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，“那些日子你天天累得倒头就睡，手上磨的茧子比铜钱还厚……哥，这些你……真的都不记得了吗？”

远处传来轮船沉闷的汽笛声，混着苦力们喊号子的声响。

林烬盯着弟弟破衣服里稀稀拉拉掉着的烂布条，突然觉得腿肚子转筋

——他一个当代死宅，体育课跑个八百米都要死要活的，现在要去扛两百斤的货包？这穿越剧本是不是拿错了啊喂！

林烬抬头瞅了眼灰蒙蒙的天，又低头盯着眼前瘦巴巴的小萝卜头，突然伸手捏住林时的脸蛋往两边扯——

“疼疼疼！”

林时眼泪汪汪地拍他手背，却还是不忘问，“哥哥，你是不是还不舒服？要不我再去求求王婶，借点米熬粥给你？”

“不是全息投影啊...”

林烬松开手，看着弟弟脸上泛起的红印子直犯嘀咕，“你真是我亲生的？呸呸呸！”

他赶紧扇了自己一嘴巴，“我的意思是...这特么什么整蛊游戏？摄像机藏哪儿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