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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淡淡地开口:“真当以为,受了册封,享食邑俸禄……便能摆脱低微的贱籍?”
翡翠宫灯折射出的幽绿火光映在太后面上,使其脸色呈现出一种蜡黄中透着灰败的死气。
当然也有可能是,她病得很重。
叶莺见过许多大限将至的人,脸色是最能体现出身体状况的。
譬如刚到竹苑的时候,盛夏时节,崔沅的面色难掩苍白,却没有这般强烈的死气,及至秋意渐浓,倒渐渐有了些气血。
太后在她眼里,便如同枯萎了。
叶莺不敢多看,垂下眼睫,任由太后锐利的目光在她面上巡弋,带着赤裸裸的厌恶。
在宫里,便是怀庆也不曾表露过这般直白的厌恶,叶莺其实有些好奇,自己究竟哪里打了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老人家的眼,使她对自己抱有这般浓重的恨意?
而后便听见她重重的敲打:“你一个下等婢混淆的贱种,是否皇室血脉还未可知,令你认祖归宗已是恩赐,怀庆是你的长姊,日后更要百般敬着她、尊着她,你可明白?”
原来,那天宗学里的争执被太后听说了,一道口谕,召她前来问罪。
叶莺想起来前云扶嘱咐她的:“纵使心里有再多不认同,当下只认错,莫辩驳,待回来再说。”
她咬唇道:“知道了。”
太后很满意于她的眼力见。
宫人捧着汤药进来,不知怎地,叶莺看着那青白瓷的药碗心里一突。
怎么会有血腥气呢……
宫人将要端起那药碗时,太后却打断道:“让她来。”
太后为长,她是幼,便是让她跪着侍疾,她也没什么可说的。
血腥气愈浓。
若是凝神细看便能发现,那几近墨色的药汤边缘,碗沿的薄浅透光处,还有几滴殷红。
不是没有听过以血为引的传说,她拿着去问刘邈,对方嗤笑“歪门邪道”
,并不许他们再看这种话本子。
却不想……
这究竟是动物的血,还是……
叶莺心里惊涛骇浪,表面也无法保持平静。
动作一有迟疑,便被太后看出来了。
她眼风扫过,淡淡道:“不愿?”
“看来在你心里,丝毫没有哀家这个祖母。”
太后讥讽,“也对,乡里粗野惯的丫头,哪里懂得礼数孝道。”
“既如此,便到外头去跪着吧。”
太后并未吩咐要她跪多久,便这么从天亮至夜幕降临。
天光暗了下去,紧接着盏盏宫灯亮起,万春殿内灯火通明,而叶莺跪在殿外长廊上,面对幽幽灯火,垂眼看着地砖上拉长的身影。
夜雾升了起来,露水渐渐沁湿外裳。
晚间水米未进,此刻被这冷风一吹,虚汗顿生,越发使衣裳黏在身上,冰冷冷湿漉漉。
胃中的绞痛牵扯着喉咙,每一次心跳都想干呕,大脑也逐渐变得僵沉无力。
身形摇摇欲坠。
奉命监督她的宫人看见她这模样,十分惶恐,低头交头商量了些什么,一人匆匆离去。
混沌中,似有一股饭食的香味,她睁开眼皮,仇姑姑站在灯火与凉廊交界的阴翳中,手里提着朱漆食盒。
“殿下可诚心知道错了?”
仇姑姑垂眸打量她,眼中毫不掩饰鄙夷。
叶莺耳畔又响起云扶隐隐担忧的叮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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