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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南方的瘟疫好生厉害,死的死,病的病。
陛下下令封锁了好些个城镇,又派重兵日日镇压城门,纵是如此,京都也出现了疫病,真是凶险呐。”
“锦州那处最是可怕,与人间炼狱有什么分别?”
纪榛站于石槽边打水,竖耳听不远处的两个小兵坐在大石上谈话,木瓢舀满了水,哗啦啦地倒进桶里。
“我阿哥前日方从南面回来,路过锦州时问了一嘴,听说治疫的主事官也患了疫病,躺了小半月呢.....”
水瓢咚的一声掉进石槽起,溅起的水珠打湿纪榛的脸颊,这声音也将说话的小兵吸引了过去,“秦小兄弟,没事儿吧?”
纪榛勉力笑笑,摇了摇脑袋,提起打满水的木桶准备回营帐。
走出几步,又听得身后的议论声,终究是无法克制自己地回过头。
他问得很是小心,“锦州的主事官姓甚名谁?”
小兵搔头,“好像是姓.....”
他一拍脑袋,“就是几年前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,姓沈!”
另一小兵立马接腔,“沈雁清,是不是?”
纪榛印证心中猜想,脸色唰的一变,张了张嘴,声音喑哑,“他感染疫病了?”
“在那种地方待久了,染病也不出奇,何况现在殿下还封了城。”
小兵叹气,“若真是因此.....也算是死得其所了。”
他们说完,见纪榛白着脸傻愣愣地站着,好奇问:“秦小兄弟认识那状元爷?”
纪榛喉结滚动一下,“不认识。”
他提着木桶,失魂落魄地回营帐,吉安正在里头收拾床褥,突的听见一声重响,吓得回头。
只见纪榛茫然地站着,装满水的木桶摔在地上,湿了半身衣衫,地面亦全是水渍。
吉安小跑过去,说:“公子,打水做这事让我去做就行,你快去换身衣衫,我来收拾。”
纪榛满脑子死得其所四字,神不守舍。
他早已决心与沈雁清划清界限,可在听见对方可能丧命之时,仍无可避免的黯然魂消。
“公子?”
吉安又唤了声,纪榛望着一地的泥泞,低声说:“我真是,真是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。”
又咕咕叨叨地走到矮柜旁翻找衣物,用絮语掩饰自己的神伤,“穿哪一身好呢,这条腰带不错.....”
吉安将纪榛的异样看在眼里,边收拾地面边叹气。
他们到漠北已经一月有多,纪榛也确实很喜欢这旷荡大漠。
蒋蕴玉和纪决有大事在身,不能时常陪着纪榛,他便与吉安到市集去凑热闹,每次去都提溜着大包小包回来,原先空荡荡的营帐也添置了不少新鲜玩意儿。
纪榛在来漠北的路上哭了许多回,近日倒是多了些笑容,但自幼陪着纪榛的吉安却觉着他家公子并不如明面上那般畅怀。
那沈大人究竟有什么好的,值得他家公子念念不忘?
可吉安又哪里能明白情不自禁之理。
主仆二人各怀心事,难得地没有像往常一般喋喋说个不停。
军帐里气氛肃重,长桌上摆着细致的舆图,从南至北,高山密林,流水黄沙,地势复杂且多变。
细长的指尖点在漠北的疆土上,指腹一路滑下,最终摁在一处城都。
纪决轻声说:“此路线当为最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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