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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车在颠簸中摇晃,兰浓浓不觉中沉入梦乡。
待醒来,便与明珠就着车内小炉,将干粮熬成热粥分食。
夜幕低垂时,二人便在这方寸车厢里相依而眠,共度寒夜。
途中,商队会在途经的城镇落脚补给。
二人虽交了护送费,本不必始终困守车中,但一则人生地疏,一个是不良于行的病弱男子,一个是看似怯懦的少女,周身萦绕的弱者气息极易招来祸端。
二则兰浓浓亦不愿节外生枝,故而始终未曾下车,只由明珠偶尔下去更换净水,向商队采买些吃用之物。
商队的目的地是璞州。
途经柳州时,已是五月中旬。
兰浓浓由明珠抱下车,安置在轮椅上,出面与领队道谢作别——
续璋三年,新帝登基已逾两年,天下承平,四境安宁。
“周娘子今日气色倒好,可是要出门?”
兰浓浓梳着妇人发髻,仅簪一支素银簪,衣着简朴。
脸上、颈间与手背皆仔细涂了暗色脂粉。
她坐在轮椅上,对问话的邻人微微颔首,并未出声。
身后推着轮椅的明珠也只是怯怯一笑,将行李逐一搬上车后,便弯腰连人带椅稳稳抱入车厢,随即掀开车帘,向外间的邻里含笑点头作别。
马车随即碌碌起动,缓缓驶离了这处暂居的街巷。
三道弯胡同是柳州城外坊里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巷子,住的多是四方而来的外乡人,且多是短期赁居。
人来人往,邻里之间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情分。
自打这姊妹二人搬进来,除了日常采买便深居简出。
听说是途中遭遇劫匪,姐夫不幸丧生,姐姐也受了伤,在此地临时赁屋守丧。
至今胡同里的人也只知道她们姓周,其余一概不知。
看这情形,应是养好了伤,如今要返乡去了。
胡同里的几个妇人目送马车转过巷口,也不过是彼此闲叹两句“真是命苦”
,便又低下头,各自忙活去了-
柳州距玉青约四百里,马车行程需四五日。
时值七月,天气炎热,于常人已是难熬,对兰浓浓而言,这暖意却已相对正合宜。
途中歇息时,明珠便将她抱下马车,小心搀扶她在日光下略作走动。
尽管平日坚持按摩疏经,奈何寒气早已深侵筋骨,双腿肌理沉重,终究难免萎缩。
即便每逢晴暖便坚持锻炼,至今也仅能在搀扶下勉强迈步,若想独立行走,怕是希望渺茫了。
不足半刻钟,兰浓浓便再支撑不住,倚着明珠坐回轮椅。
她让明珠自去荫凉处歇息,独自留在原地,任由日光笼罩周身。
腰腿以下虽覆着厚褥,那刺骨的寒意却如附骨之疽,片刻不休。
若寻医诊治,即便无法根除,或能稍缓痛楚。
只可惜姑姑们为她备下的户籍皆是女子身份,兰浓浓心有顾忌,始终不敢轻易就医,只依着从前莫大夫所开的方子熏敷疗治。
如今三年已过,正值冬病夏治的时节。
此去玉青若仍无转机,她便决意寻医问药。
为免横生枝节,五年内,兰浓浓不再打算抛头露面、营生度日。
姑姑们那时所赠近三千两银钱,即便日后看病问诊,也足够她余生用度。
此去玉青,她打算以明珠之名购置些田产收租,既免却旁人猜疑,日后不论自己能否痊愈,明珠也算有了家业倚仗。
五日后,马车未驶入玉青城,而是转道去往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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