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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昏君（第1页）

「陛下，宗室大臣呢？」

「悉数发往上林苑修苑。

」

刘彻的声音如数九天风，冷得吾丘寿王彻骨生寒。

宗室大臣在朝，多从观政丶论议之事，差不多有个几千人，钱少丶事少丶清贵，不可能攒下四十万钱的。

吾丘寿王不禁想到了个恐怖的事实，或许从一开始，陛下就决心断掉供给宗室钱粮，以减朝庭俸禄支出。

白鹿皮币，本是「开源」之物，但陛下硬是找到了「节流」之法。

当然，宗室的节流，远不如在武功爵上的节流，「那武功爵禄又该当如何？」

「让张汤丶赵禹丶郑当时去查，将不献白鹿币者分为五类，一，家有百万钱者，发至朔方郡戍边，二，家有四十万钱者，送至昆明湖挖沙，三，家有二十万钱者，送至上林苑喂兽，四，家有万钱者，送至茂陵修陵，五，家中无钱者，来建章四宫营造。

」刘彻慢慢说道。

武功爵爷被分为五类，一丶二者，名为做官，实为苦役，基本无有归期，三丶四丶五真的是做官，但被土木困于一地，终其一生，难有脱逃的时候。

大汉数千名贵族，命运自此而定。

「喏。

」

诏书即下。

廷尉署丶少府丶绣衣直指立刻行动，对缺礼王子侯丶列侯丶宗室大臣进行抓捕，对缺赎武功爵爷进行清理，按照家财将「新官」分为五类，天候不祥，随着使者的快马飞驰，大汉朝野弥漫出浓郁的惊恐。

一时间，大汉直道上军卒丶罪犯丶新官络绎不绝，加上一些哭哭啼啼跟随而来的老人丶女人与孩童，各地如赶大集一般。

有人紧张而又好奇地看热闹，也有精明商人乘机在直道之侧摆起了各种小摊，穷家富路，穷人丶富人上了这条路都得吃喝，为了顺利，还要给军卒买酒讨好。

自忖必死者，亲友族人还要给置办新衣。

旬日之间，大汉直道两侧生意兴隆，尤其是美酒和新衣，分外抢手，价钱直往上窜。

大汉列侯休戚与共，杜衍十侯先祖也是战功卓着，在人死族灭的严惩下，各方说情者神秘地来来去去，豪车丶骏马每日如穿梭般往来长安城。

刘据清楚地知道外面的种种热闹，但却不闻不问，只是专心致志地在北军中翻阅罪犯身份和各县有关记载。

凡是赶来求见的宗室贵族丶勋臣元老丶地方大员等，非但见不到刘据，连卫青丶霍去病也见不上。

卫青委派了三名书吏专门接待这些人，所有的礼物都收，所有的信笺都留下，所有的说辞都用一句话回答：「一定如实禀报皇太子。

」

不消多日，贵重礼物和秘密信笺就堆满了一间仓房，卫青丶霍去病简直不敢相信，一直叫嚷着穷困的大汉贵族竟然有如此多的奇珍异宝？

更多的，是对将死的中山王丶杜衍十侯的不耻，这时候了，掏出这麽多财货，之前白鹿币祭礼的时候干嘛去了？

诏命降至北军。

令皇太子据刑场观礼。

刘据丶卫青丶霍去病走出了北军，前往了渭水草滩的临时刑场。

已经入了冬，但关中迟迟没有降雪，当日午后，渭水草滩宛如炎夏的旷野，不止刘据来了，中丶外朝的朝臣大多也都到了，甚至是大汉所有郡县的郡守丶县令全数赶到这里。

午时三刻，是天选杀人的时刻，日光依然蒸烁，极阳转阴之际，人命归于天谴，合于当死之义，因此日期时辰分毫都不能差错。

太阳升起三竿时，张汤高声下令，「将人犯押进法场！

」

一队南军步卒分两列夹持着将长长的人犯队伍押进法场，人犯们穿着红褐色的粗布衣裤，粗大的麻绳栓着他们的手脚，每百人一串，缓缓蠕动着走向法场中央。

四野高地上的刘据和中丶外朝官吏默然无声，虽然不是第一次，但所有人每次看见如此成群结队的「赭衣」，心都不由自主地簌簌颤抖起来。

赭衣囚犯们再也没有了狂妄浮躁，个个垂头丧气脸色煞白，只有初次穿戴粗布麻衣的不适扭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