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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婆（第2页）

自小镇回老家，若是步行，那必得爬那东山垭下的“千道坎”

了。

我阿婆是一个特别怕坐车的人。

所以无论是从前的大坑土路，还是现在亮敞的水泥路，她都会毅然选择步行。

我心里当然明白她的顾虑——走路节约钱，为在外奔波的儿女们减轻点负担。

但，她对她的孙子，也就是我，塞东西总是再多也说不够。

她总是对自己不上心，对她那些东西里漂的儿女和我这个不孝的孙子却加备关心。

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时，三餐几乎是一碗面一坨青菜，有时早上五六点赶着出工，也就没早餐什么事了。

我是一个被婆婆拉扯大的人，若用农村人常说的一句话来向您解释，那么，我就是由她“一把屎一把尿”

养到这么大的。

今再想时，必会想到她用“娃背”

背我到镇上吃酸辣粉；必会思及她用“娃背”

背着我忙这忙那；必会有她用“娃背”

背我寻医的背影。

所以，我渡岁月啊，不是船而是“娃背”

，渡我的人，不光是爸妈，更多的是她。

我看着她那不高的个子，常想，那多半是我这坨笨肉造成的吧。

我对我童年的记忆是残缺的，以至我现在能够想起的也仅是一星半点，且多半都是与阿婆有关的。

记得小时耍性子，动不动就跑树下站半天，终也是被她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几趟拉了回去。

我阿婆是个闲不住的人，一到忙时地里准有她。

我从村小转到镇上读书，她也似托家带口地跟来。

（那时我们在镇上还没有房子，就暂住在姑姑家里。

）这一待，就待到了今天；待到我上外地读大学，她一个人在那守着好几间屋子。

她到镇上的那些年里，除了料理家务事外，还自个儿在市场口支起了一口锅，做起了拔猪脚毛的小生意（姑姑家就在市场旁，她仅是“三六九”

赶集时做）。

零八年，我父亲在镇上修了房子。

第二年，我和阿婆便搬了进去。

由于某些原因，她也没做那活了，转而到市场边一家新开的宰禽店做帮工，店家一日给她五十块钱。

我阿婆是一个只会埋头做事的人。

她总看不惯偷懒耍滑的人，也难和那些占强的人打交道，因而有时晚上放工回来，嘴里得向我说上几句。

我因此也劝她不做，可她总说“店里忙不过来。”

或是“我走了，人家也不好再找人。”

之类的话。

（她总是优先考虑别人。

）做这活，是非得早上五点就去，且多半都是洗、刷、切，和水打交道。

天寒常冻得她的手裂开几道口子，手被水泡得发白已是常事。

年前人多，多是忙到很晚，常常都是三十夜那天，她才背一大背篓菜肉和我往老家赶。

镇上小学放暑假，我便嘟嘟囔囔地跟她回老家。

由于我嘴的原因，我们总得先等到镇上赶集，满街跑个遍，然后被打扫市场的大娘，用大扫把赶着回家。

虽己见夕阳，但气温仍高得吓人，特别是爬那东山垭下的“千道坎”

，我非得托着她找块石头歇息个两三次才走得完。

暑假回老家，她也闲不住，必得整日上山找山药，披星带月地回家。

放牛的爷回了，为她担心地煮不熟饭；我跟小妹喊她的声音，定也叫得对山的人吼自家的狗吧。

笔有泉

2020年11月12日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