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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陛下是人君、是天子,天子有意,天下王土,大约再无一处可容奴婢藏拙庇身。
只恳求陛下——”
她抬起未着脂粉的一张脸,此刻虽非玉惨花怯,却独有一种负隅顽抗的矜贞坚毅。
爱者顿生爱怜,恨者或觉嗤憎。
“只恳求陛下,他日厌弃奴婢之后,能否容许奴婢出宫,归田耕作、或是做门小营生都……”
“放肆。”
柔颤尾句终究没能说完,就被皇帝打断。
他一字一顿:“指桑骂槐。”
青簪的余字便吞没在嗓心,换作一声:“奴婢不敢。”
亭中有风习习,动息轻盈,在二人之间无声流动。
青簪看见皇帝忽而起身站到了她身前,衣袍肃肃,形廓高峻。
正想跪得更深更低,就见那人在她身前蹲身下来,与她齐平,眯着狭目,一瞬不瞬地审看着她。
青簪只觉他的眼睛如能剔肉见骨,将她的幽私看得一点不剩。
便别开一点头,轻问:“陛下在看什么?”
皇帝声音温冷,“在看,你有几个脑袋。”
青簪身子一栗,咬了咬唇:“奴婢肉体凡胎,自只有一个脑袋。”
那人随即命令道:“起来。”
帝王亦已起身。
他失兴一遭,负起一手,含嘲地勾了勾唇角:“你也就是仗着朕不会治你的罪。”
青簪依言起身,重新把硕大的纱罩抱在怀里,规驯乖巧地低着头,又说了一遍:“奴婢不敢。”
但她隐约觉得,她赌对了。
帝王明台高坐,必定不耻强迫于人,又岂会接受她这般的悲绝就义般的就范?
落在萧放眼里,就连这女子这只灯罩都像是为了防着他狎近、刻意寻来护身一般。
今夜之前,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冷遇。
“朕看,你是太敢了。”
说着最凛冽的话,皇帝却仍略有噙笑。
附近,那盏失去了罩护的灯烛正被夜风打灭,衬得他的神情晦沉不明,教人愈发惶恐于天威之幽深难测。
青簪不敢答话,连脚尖都谨慎地不敢腾挪一下,静默的僵持之际,二人之间的氛围怪异起来。
青簪惴惴不定地一抬眼,又低下去。
皇帝还在看她。
目光比之那时雨夜,少了几分男女之间春生萌蘖的暧昧和欲兴,转而多了些许九五之尊与生俱来的居高睥睨。
青簪忽然又很摸不清他的心思。
到底是她赌对了,还是他看穿了她的意图?又或只是因她的扫兴,暂时对她失去了兴趣?
不知多久,视野受限,青簪只能看见身前之人似乎转过了靴履,向着八角亭子的矮阶外,停驻少晌,已有去意。
一旁,徐得鹿早已经吓得面色如土、魂不附体了,时刻慎之又慎地留心皇帝的动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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