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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恒闻声看去,马车已经带着余晚媱往西角门方向驰远,过戌时,京中的宵禁才开始,四方城门紧闭,寻常时候,会有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在大街小巷巡视,但离戌时还有些时候,那辆马车这么快的速度,显然是想将余晚媱带出城。
只在他愣神这眨眼功夫,黑衣人的刀劈了过来,他险险避过,猛不丁后肩巨疼,利剑刺进肉里,噗呲一声,他反手提剑梭向身后,那人机敏的跃出包围圈,所有的路道都被堵死,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跑远。
肩头的伤口在流血,陆恒看向那领头的刺客,他身量和他差不多高,只是身形清瘦,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很是轻佻凶狠,这刺客他见过。
是上巳节那日行刺陆璎的杀手,那日陆璎暗示他是余晚媱派来的,如今看来,他是冲着他这个大理寺卿来的。
杀他无非是因为江南私盐案。
那刺客提剑杀向他,招招致命。
陆恒受了伤,只能回挡,他的仆役被其他刺客纠缠,已有好几个重伤,这么下去,今晚他真要下地府,他若死了,余晚媱更活不成,胡太医说,她腹中的孩子最迟再有半月就降生了,他不想死,他欠她的补偿还没还,他还想听孩子叫他一声父亲。
但刺客太多了,陆恒看得出,这回他们是下了狠手,不杀他不罢休,他一面跟面前的刺客对战,还要防着后头行刺,逐渐穷途末路,他在刺客眼里看到了嗜血的兴奋,以及妒恨。
他尚未看明白,那刺客已提剑往他心口上狠刺,陆恒疾步后退,快要支撑不住时,半空中响起咻的一声,一支□□飞扎进刺客的胳膊上,刺客当即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周,捂着肩膀避进深巷中。
紧接着许多捕役冲来,跟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,不一会便擒拿下好几个生口,有几个要咬舌自尽的,都被卸了下巴。
陆恒急促喘了口气,扬起头见西城兵马司都指挥晁元从马上下来,毕恭毕敬的朝他拱手做拜,“陆大人受惊,下官来迟了。”
“有劳晁指挥,那刺客还在城中,记得严加搜捕。”
他疾走到那匹马前,纵身上马,“借马一用。”
火把的光打在他背上,那处伤口血流如注。
这晁元也是个人精,不敢多问,只叫了几个有眼力见的壮实捕役先跟随上去,剩余捕役分做两队,一队搜捕潜逃的刺客,一队将那些刺客押回西城兵马司,并派知事通知各城兵马司,进行全城围剿。
再说马车行了一段路,离眼看离城门越来越近,晚间城门口的守卫排查往来进出异常严格,需要出示路引以证自己的身份,秀烟自带着路引,可是余晚媱出来匆忙,路引被两个大丫鬟收着,她本以为会被陆恒安顿在哪个小宅院里,只等她产下孩子,就会被发卖,根本没想到其他。
秀烟回头看远处陆恒骑着马带兵追过来,哪还有心思琢磨怎么糊弄守卫,匆忙将马车左转,往偏僻的巷子里行去,那巷子没人住,一路到底后,竟直通潞河河口,那河岸还停泊着一条船。
秀烟眼睛一亮,跟车里的余晚媱道,“夫人,咱们从这儿下来吧。”
余晚媱颠簸了一路,腹部若有似无的作疼,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,她下了小榻,出了马车。
秀烟搀扶着她下来,她也见到了那条船,虽有心喜,却担忧道,“这只是条渔船,我们跑不远。”
秀烟道,“奴婢同韩大家的通了信,韩大家的说他在城外等着我们,他租了画舫,等我们汇合就走。”
潞河围了半个燕京城,只要用这条渔船出城,之后便能乘画舫回江都。
余晚媱瞧着她真挚的神色,心中纵有万般疑虑也都悉数压下,她说得对,只能回江都,做什么都可以。
她猝然高兴起来,搭着秀烟的手,一起踩在古朴的石板上,心里的慌张在这一刻放下,她竟然有闲心问秀烟,“你怎么回来的?”
秀烟回她,“奴婢不放心夫人,趁那几个小厮不注意,从船上偷跑下来。”
余晚媱走路慢,她细心的往后退了点,眼睛一直看着脚下,怕她绊到,“奴婢打听了很久,才得知韩大家的住在城外的白鹤楼,奴婢便去找了他,他叫奴婢今晚守在后街,这才有机会把您救出来。”
余晚媱有片刻乍然,垂眸见她扶着自己的那只手破了好几个口子,可见吃了不少苦,余晚媱轻声道,“辛苦你了。”
秀烟满不在乎,“瞧您见外了,奴婢怎么说也是陪您一起长大的,要没您,奴婢还不知道要被卖到什么地方,老爷、少爷也对奴婢不薄,奴婢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。”
她极为神气,看的余晚媱都想笑,“惯会贫嘴,我叫你少说话没几次听的,哪次都被人逮着。”
她这一说,两人霎时没了话,不自觉就想到那几日的事上。
“反正咱们马上就能离开燕京,等回到江都,咱们就不用再怕什么了,奴婢很久没有吃到您亲手做的水晶肴肉,”
秀烟说的可怜兮兮,想当初在江都,余晚媱时常做点心果子,可到这燕京嫁给陆恒后,做个小点心都被人指着鼻子数落,一点也不快活。
余晚媱很低的说了个好,抿嘴浅笑,心里竟不知所谓,她远眺着河面,这条河相比江都的河流来说,算不得大河,河对面灯光点点,住着许多户人家,陆家应在其中,从此往后,她不再跟陆家有瓜葛,她也不再受陆恒囚困。
她自由了。
她们走到船前,那条渔船一半在岸上,一半漂在水上,也不知道船家怎么停的船。
秀烟探头张望,“噫,这是空船。”
她爬到船上,回头将余晚媱拉上来,手抬着竹竿撑在岸上,猛一使力,那船便缓慢驶进水中。
“还好奴婢以前跟着老爷一起出过海,划船不在话下,您快坐下来,谨防站不稳。”
余晚媱嗯一声,正要寻个能坐的地方。
陆恒追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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