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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望道鼾声如故,绝想不到他的两个室友在夜半三更的时候相继走出房间。
换别的男女身上,也许是相约看日出,但放在他们身上,莫名的就像去偷情,是夜晚野外出着汗,日出人前体面着的那种偷情。
任延脱了上衣搭在肩上,在风口站了会儿,肌肉分明的身体上,热汗渐渐被吹冷。
“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捉迷藏的那个环卫站吗?”
他回过脸来问安问,身躯很薄,但大臂肌肉和胸腹肌的曲线又分明是起伏的,肤色在快落山的月光下显出一种健康的性感。
安问的眼神从他身上离开,眨了眨眼,回过神来,两指在耳边打着转圈的手势:“你说什么?”
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……
任延笑了一下,冲他勾勾手指,让他走近。
安问听话地走近了,任延仍保持着偏过头的姿势,背肌微躬,但肩膀仍很平直,看着有了男高中生最想要学、却偏偏学不透的那种坏。
“看我干什么?”
他漫不经心地问,带着听不出但感觉得到的笑,“看这么认真?”
生意是刚醒来后的涩和哑。
安问收回目光,心想,我不仅看,还想摸,但是不能让你看穿。
两手乖顺地垂在身侧,起了罪孽念头的五指蜷在衣袖中。
任延调侃过,捻了下他的头发,声音复温柔下来:“刚刚问你,还记得以前那个环卫站的工人吗?”
安问点点头:“他给我们糖吃,让我们藏他屋子里。”
任延轻巧地揭开真相:“他是人贩子。”
安问懵了一下,像被石头迎面击中,随即眼睛被刺中般清醒过来:“人……贩子?”
“他拐卖了小区里的一个小孩,比你小,四岁,后来我出国了,他们家也搬走了,我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找到。”
“你……”
任延不再出声,抬起两手,面向安问而力。
他用手语表达自己:“你走了以后,我以为你是被你妈妈带走,但你们家的每个人都语焉不详,直到发生了这件事。
我反复地想,每天都在想,你是不是被他带走的,是不是其实他做的案子并不止一桩,还有你,还有你被警察漏掉了。
我问我妈妈,去找警察,说你也不见了,警察说,没有接到报案,不能为你立案。”
他的手语并不熟练,说半句话便要停下来想一想,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手势,因而这一段话,他说得很慢,因为慢,便有了郑重的味道。
“我每天做梦,后来他们终于告诉我,你出国了,是为了保护你。
我很高兴,给你写信,写了很多很多信,直到你们家从体育公园搬走,我们家也搬走。
我在国外等你的回信,一封信也没有等到过。”
任延停下手语,手松垂下来,继而抬了抬唇角,露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的笑。
安问重新听见他的声音。
“我有时候相信你去了国外,只是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,交了新的朋友,所以才不回我的信。
有时候又清晰地看到我的心底,那里是一个冷静的反问,这是不是他们骗我的一个谎?是不是你真的被拐卖了,被卖去了没有名字的大山,也失去了你自己的名字,你知道’安问‘这两个字有多好?”
安问很轻地眨了下眼,毛茸茸的纤长而密的睫毛下是湿润的眼眶,像被雨水打湿的白鹭的羽毛,哀然地缀着要落不落的水珠。
“这样的审视质疑,总在我想起你的时候一起出现。
我控制不了地做梦,梦到你跟那个工人走了,手里拿着那颗你经过我同意才敢去接的水果硬糖。”
他静了静,莫名其妙说:“对不起。”
原来他梦里反复说的“不要跟他走”
,是不要和那个人贩子走。
梦境里刻着的,是任延最深的恐惧,最不敢直视的侥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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