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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冉!
你助世伯过这一劫,老夫带你去南洋……”
刀尖刷得挑开垂帘,斜照山色霎时晃得二人条件反射地眯了眼。
崔克俭到底是文官,况又年迈,方才说话时设想的笃定,待被这山色寒刃一晃,才要哆哆嗦嗦地将掏出匕首来,腕间一疼,他整个人就被掌风重重袭去了轿底,不过是来回愕然吞吐着说了几个“你”
字,就彻底失去了主动权。
这样的顺利,是连段征自个儿都没有料到的,失而复得,他出神地望着眼前人,眉峰浅浅皱成一弯似怨似悲的褶,一双眼睛清泠泠的若秋水潋滟,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
然而看在赵冉冉眼里,却只见他容色惨白如雪,一双眼睛血丝凌乱,依旧是微微上扬的眼尾只似少了些活人的生气。
事不过三,何况这一回她金蝉脱壳,不仅仅是假死,还替江南豪绅一党送上了或许足够置他于死地的密信。
前事历历,顷刻间,冷汗沁满脊背。
在折磨来临前,求生的本能让她抬起头,眼神闪烁地试图去窥探他眼底的决定。
可这一次,她在他脸上寻不出任何缓和的可能,相识至今,她从未在他面上见过这难辨悲喜的神色,心跳就要快到顶点,忽然一声嗤笑自她唇边溢出,万念俱灰般的,她敛下所有心绪阖目垂首。
轿内气氛静默古怪,被掌风重伤的崔克俭自知了无生路,亦是缩靠在远离二人的地方,默默数着仅剩的光阴。
“崔大人……”
段征忽然开口,语调艰涩地直视地上的崔克俭,话却是说给赵冉冉听的,“他可有伤过你?”
崔克俭屏住呼吸,待赵冉冉摇头,耳边传来男人掷地有声的一句:“既是未伤过她,崔家也没了,老大人与段某从此也没了关联,你我桥归桥路归路,请便吧。”
车帘掀起的那一刹,崔克俭便想也不想地扶着车壁朝外跳去,直到他踉跄着摔在地上,回头去看时,才终是从那人眼底看明白,这个素来心狠手辣同自己对立的政敌,是真的决定要放过自己。
垂帘落下之前,崔克俭忽然回头仰首,老泪盈眶,熹微山光映在他沧桑端正的脸上。
也不知是否心有所惑,段征竟然奇异地没有进去,亦垂眸瞥向他。
四目相对,但见老者郑重拱手。
“天家无情,荣华权势如云烟。
此番平乱过后,务以筹谋自家后路为首务。”
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警言后,他便跨马朝着东方山道而去。
“主上,再行二十里就到云沛山营帐了,可要遣两个信的过的先将姑娘送回金陵?”
犹疑之色只是一晃,段征便摇头沉声只说:“从早先北边寨子里跟来的弟兄里挑二百人,这回平乱他们就不必去了,晚些来营帐我令有他事交代。”
轿帘落下,遮蔽了外头如画的山景,他抬手燃起壁上的一盏莲叶风灯。
车辙晃动,山路难行,此去大军扎营处尚要一个多时辰。
挂好莲叶灯后,段征朝着一侧铺着兽皮的萱软条凳坐了。
大战在即,对着眼前死而复生的人,他好像一时之间还未能从三日前的那种悲寂的绝地里走出来。
柔和暖橘的火光透过素纱灯罩自上而下地打在他脸上,眉峰之下一双眼如深潭如墨玉,光影叠错着,仿若谪仙堕世。
然而看在与他对面而坐的赵冉冉眼里,却只剩阴鸷可怖。
暴风雨前的平静,他定然是在盘算着,究竟该如何惩治自己,才够解心头之恨。
长久的沉默几乎让她的精神崩溃。
那些记忆力晦暗狂乱的画面一幕幕摧残着她最后的心力。
若说三日前坠入冰冷湖水的那一刻,她还在心中祈求生机,那么此刻,脱逃的最后一丁点希望终于破灭,赵冉冉只觉着舌尖发苦,无边的恐惧与灭顶的愤慨交织,在她心口反复而剧烈地碰撞后,终是叫她头一回真心生了放弃的念头。
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额间,粗粝指腹触到满额冷汗的瞬间,她目色中略过罕见的狠戾,闭上眼狠狠朝舌根咬去。
电光火石间,那只手捏上她双颊,待确认了她的意图后,对面人瞳孔骤缩,慌乱间俯身而至,一下堵住了她的唇。
强行闯入的柔软抵挡在她齿间,替她承受了收拾未及的咬合。
愕然之下,赵冉冉惊异地睁大了双眼,她在他琥珀色的深邃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脸,决然中带着威胁。
既是绝无生路,那她又还多怕些什么呢?
齿关压紧了,待血腥味漫开,见他仍不放开自己,她狠下心肠,下了死劲咬了下去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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