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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眼神中的几分玩世不恭瞬间收敛了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关切。
“你是……”
我下意识的中文脱口而出。
“哦,中国人?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头还疼吗?”
他的普通话带着一点特别的腔调,像是在国外长大的人特有的口音,却也算标准,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,“我刚从医院回来,想再问问你的情况,没想到在路边又遇见了你——你倒在雨里,脸色很不好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、却足以让周遭灰暗天色都为之一亮的笑容,那笑容像冬日里的阳光,温暖却不刺眼,他补充道:“而且,这次我看清了你的样子。”
他的话语坦率得近乎无礼,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兴趣,像带着温度的火焰,烧得我脸颊发烫。
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这种直白而陌生的注视。
我习惯了黄大卫那种垂涎猥琐的目光,习惯了黄茹眉那种估量货物价值的眼神,习惯了餐馆客人那种带着猎奇的打量,却从未被一个人用这样一种纯粹、直接,带着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的目光凝视过。
这目光,与他身上那洁净的雪松气息,与他这辆内饰精致、安静行驶在伦敦雨幕中的豪华汽车一样,都属于我完全陌生的世界——一个没有油烟、没有辱骂、没有算计的世界,一个我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世界。
他见我怔忡不语,只睁着眼睛静静望着他,眼底带着茫然与警惕,便又笑了笑,声音放得更缓了些,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:“别怕。
我叫郭楠廷。
撞到你,是我的责任。
在你完全好起来之前,我会负责。”
负责?我茫然地看着他,眼神里满是不解。
他知道我的身份吗?知道我是个“黑户”
吗?知道我在伦敦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吗?知道我身后有黄家人那样的麻烦吗?他负责得起我这一团乱麻、深陷泥沼的人生吗?我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打蔫的茉莉,早已失去了相信“好运”
的勇气,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“负责”
,像一场更美的梦,梦醒后,只会更痛。
车窗外,伦敦的雨依旧下个不停,细密的雨丝敲打着车窗,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,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。
而这方狭小、温暖、充斥着高级木质香气的小小空间,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,将外面的寒冷、混乱与危险都隔绝在外。
我不知道他将带我去哪里,也不知道前路是吉是凶。
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,或许这“负责”
只是有钱人随口的承诺,或许等待我的是另一个陷阱。
但此刻,我没有力气再逃跑,也没有地方可去。
只是,在这无尽的寒冷与挣扎中,这突如其来的“负责”
,这双凝视着我的、带着惊艳意味的眼睛,像一道强光,猛地照进了我暗无天日的炼狱。
我这朵漂泊无依、被风雨摧残得几乎要零落成泥的茉莉,似乎,被一只意外伸出的、温暖而有力的手,轻轻拾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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