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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极殿的龙案上,朱笔被药渣扫落半寸,墨汁在诏书上洇开个小团。
皇帝盯着那团墨迹,突然低笑一声,抓起笔重重落下,朱痕如龙蛇游走:“废守脉阁,设医政司;药由试定,医由效证;女子可官,百姓可医。”
诏书掷地的声响震得殿角铜鹤振翅。
云知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——前世在实验室熬红的眼,在深山采药摔断的腿,被师兄推入悬崖时耳边的风声,此刻都化作喉间发烫的酸意。
她望着皇帝案头的玉玺落下,突然想起原主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碎玉,那是生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。
“这诏书,替你烧了那些欺辱你的规矩。”
她在心里对原主说,眼尾却已绷不住湿热。
“云知夏接旨。”
宣政殿外的日头正烈。
云知夏跪下去时,裙角扫过青石板上未干的晨露。
金印入手沉得惊人,印纽的麒麟纹路硌得掌心生疼。
她抬头,看见金针翁带着百余名灰衣白襕的民间医者跪在丹墀下。
老人银须被风掀起,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:“三十年了,老朽在乡野给产妇接生死胎,被骂‘坏了血光煞’;在村头治瘟疫,被砸了药罐说‘触了瘟神’。
今日终于有人敢说——”
他重重叩首,额头抵着石阶,“命大于规!”
云知夏伸手去扶,指尖触到老人掌心的老茧,像摸到了无数个在破庙悬壶、在田埂施药的夜。
“翁老,”
她将人搀起,金印在两人中间折射出碎光,“从今往后,医不为权,只为活人。”
实证院的青砖墙在午后泛着暖黄。
云知夏站在新立的三碑前,碑身还带着凿刻的新鲜石屑。
血鉴碑上“活鼎”
二字深深刻进花岗岩,下面密密麻麻的名字,是她熬了七夜从《活鼎录》残页里拓下来的——那些被守脉阁当作“药人”
抽干血的女子,终于有了名字。
“师父,该去前院授课了。”
沈青璃捧着一卷《实证医典》过来,发间的木簪还是昨日在药圃折的柳枝。
云知夏摸了摸碑身,转身时眼底的温软褪成清锐:“走。”
前院的竹棚下,二十来个太医院弟子挤成一团。
最前头的小医正攥着铜制叩诊锤,对着假人胸腔敲得咚咚响。
云知夏走上讲台,指尖划过案上的瞳孔观察镜、尿液比色卡,声音像敲在玉板上:“今日教你们三件事——叩诊听肺里的痰鸣,不是听‘肺气不宣’的虚话;看瞳孔收缩快慢,不是看‘魂魄离窍’的胡扯;验尿液颜色,是要算出内里热毒有几分。”
底下突然响起抽气声。
一个穿月白医服的少年蹭地站起:“学生前日给张员外看病,按您教的叩诊说他肺里有脓,可太医院老院判说这是‘肺痿’,该用补药……”
“那你现在去看张员外。”
云知夏截断他的话,“若他咳血更重,就拿这比色卡验他的痰——脓毒入血的颜色,和补药养出来的虚热,分得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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