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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上午十点左右,妞妞的状况不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,甚至似乎变得更加萎靡。
它开始偶尔发出几声压抑的、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的、短促的咳嗽声,身体也会无法控制地出现轻微的、间歇性的颤抖,仿佛在抵御一阵阵袭来的寒意或疼痛。
它趴卧的姿势也变得更加蜷缩,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姿态。
李婉婷又一次试探了它鼻子的温度,依旧干燥滚烫。
她抬头看向丈夫,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慌和无助。
陈建国停下了踱步的脚步,他站在客厅中央,目光扫过妻子苍白的脸,儿子绝望的眼神,最后定格在那个在小窝里承受着痛苦、却无法言说的生命身上。
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试图维持的平静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的、下定决心的凝重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
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而沙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,像一块巨石,投入了死寂的湖面,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,“我去开车。”
这句话像一道清晰的指令,瞬间激活了另外两个人。
李婉婷像是被惊醒,立刻站起身,脚步有些虚浮地去找妞妞的牵引绳和放在固定抽屉里的、已经有些卷边的宠物病历本。
陈启明则冲到妞妞的小窝边,小心翼翼地、几乎是屏住呼吸地,试图给妞妞戴上它那个印着“Luck”
字样的棕色皮质项圈。
当冰凉的皮质项圈触碰到它温热的脖颈皮肤时,妞妞虚弱地挣扎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微弱的、带着抗议和不适的哼声,但它甚至连抬起头、或者用爪子扒拉一下的力气都没有。
这种彻底的、放弃抵抗的虚弱,像一把钝刀,在陈启明的心上来回切割,酸涩、疼痛难当。
他从未见过他活泼、精力无穷的妞妞,展现出如此脆弱、任人摆布的一面,这比任何吵闹的病痛都更让他害怕。
最终,还是陈建国再次弯下腰。
他没有多说一句话,只是用他那双支撑着家庭和工厂的、稳健有力的手臂,再次将妞妞整个抱了起来。
妞妞软软地、毫无生气地瘫靠在他的怀里,脑袋完全依赖地耷拉在他的臂弯,温顺得让人心碎。
陈建国能清晰地感受到它身体传来的异常高热,和那微弱而急促的心跳。
陈启明快步跑到前面,用力打开SUV的后车门,看着父亲像放置最精密的仪器一样,小心翼翼地将妞妞平放在宽敞的后排座椅上。
李婉婷也跟着迅速坐了进去,她脱下自己的薄外套,卷起来,垫在妞妞的头下,让它能躺得更舒服些,然后用手臂环抱着它的身体,试图在行驶过程中给它一些支撑和安定。
陈建国坐进驾驶室,系好安全带,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拧动了车钥匙。
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,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。
他熟练地倒车,驶出院子,汇入了上午逐渐繁忙起来的车流。
车内异常安静,没有人说话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。
只有妞妞偶尔发出的、粗重而不均匀的、仿佛带着痰音的呼吸声,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、刺耳,还有空调出风口送风的微弱声响。
陈启明坐在副驾驶位上,身体僵硬,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。
他透过后视镜,看到母亲低垂着头,脸颊几乎贴着妞妞的头顶,她的手指一遍遍、不知疲倦地、带着无尽爱怜地梳理着妞妞颈部和胸前的毛发,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,将生命力和勇气传递给它。
而妞妞,依旧那样静静地躺着,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金色雕塑。
那条总是高高翘起、快乐摇摆、象征着这个家庭欢乐与健康的大尾巴,像失去了所有的神经和肌肉控制,软软地、了无生机地垂落在座椅的边缘,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和转弯,而无力地、被动地晃动着。
它不肯摇动尾巴。
这个简单到极致的事实,这个无声的细节,像一根冰冷而尖锐的冰锥,以无可抵挡的力量,刺穿了陈家这个清晨所有试图维持的平静与残存的温馨,留下了一个在不断扩大的、名为恐惧和未知的窟窿,寒风正从中呼啸而过。
车窗外,阳光依旧明媚得刺眼,街道上车水马龙,人声鼎沸,世界依旧按照它固有的节奏喧嚣运行着,但在这个飞速驶向宠物医院的SUV车厢内,却仿佛提前进入了万物凋零、寒意彻骨的严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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