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仪贞听了,不由得歪头琢磨:原来皇帝喜欢酥油鲍螺这种甜腻腻的点心吗?真是吃不到一块儿去。
可惜了那槐叶冷淘,明儿他来了再做一回吧。
照样迤迤然地上"
床去,倚着大引枕,将白日没空看的《广异记》捞出来接着看,翻了两页,指尖忽然顿住了。
他知道了吧!
她去含象殿的时候不仅带了那一盒香,身上的衣裙也是提前熏过的,浓馥袭人,甚至手帕扇子都没有漏掉,不怕皇帝万一不给面子,拒绝了她的示好。
可谓是不惜一切手段,定要把这个毒下了。
祾恩门设伏是一种图穷匕见的行为,皇帝与王遥曾经彼此猜忌的局面已经不复存了,她深知以王遥为人,终要永绝后患。
而这时候若有一个愚蠢无知的女人冲出来,为赚取恩宠胆敢索要助情熏香,她想,王遥是乐得不脏他自己的手的。
推波助澜也讲个神不知鬼不觉,太医署配制的香粉药效应当不至于来得太陡,她只同皇帝一道用了一次,回来后便拿自己私下配好的偷梁换柱了。
她原就是爱香之人。
猗兰殿里一年四季都充斥着五花八门的香气:寻常香粉香丸、匀面敷体的膏啊露啊就不提了,睡的床是沉木打的,坐的美人榻是檀木雕的,还有高几矮案上随处点缀的鲜花时果…这些铺天盖地的气息,简直就是一张密密织就的甜馥网兜,蜂儿蝶儿飞进来都别想绕出去。
谁还能分得清今日点的香,是不是比太医署送来的多一味什么,抑或少一味什么?
除了皇帝暗点她的那一句话。
她是因为深宫的日子百无聊赖,兼有那么一点天赋,近百种香方香谱都记在心里,稍稍触类旁通、李鬼装李逵并不是难事——皇帝呢?不能纯粹是鼻子好使吧?
他暂且肯陪着她演戏,缘故未知;她却仍不敢对他坦诚——怎么对他说?为了圣躬能安,特此下些小毒、无伤大雅吗?沐昭昭这么说,他兴许能信,她这么说,是生怕凤座被自己坐旧了,后继者用着不舒坦?
还有谢家,不能因为她,给王遥朝谢家发难的由头。
揣着明白装糊涂,好歹不至自己坐实自己的罪状,将来倘或有机会兴师问罪时,她早把证据毁尸灭迹了。
皇帝真要杀要剐,她就单拉蒋大人一个下水,保不齐皇帝算她乖觉,从轻发落呢。
如今最该担忧的是,猗兰殿会有这样鼻子好使的人吗?
一室阒寂骤然被嘈嘈切切的水声打破,外头下起了雨,鼓点似的,忽近忽远、时轻时重,阻断了人声,故此反而越显空邈。
慧慧珊珊几个连忙进屋来关窗子、放帐子,又问仪贞:“尘土气漫上来了,娘娘可要换一丸月支香驱一驱?”
仪贞放下许久没再翻页的书,摇摇头:“燃完这一炉就罢了。”
慧慧珊珊应下了,告退前又眼含关切地悄悄觑了她一眼,怕她因为沐贵妃的那份酥油鲍螺不高兴。
人都散了,仪贞这才轻轻叹了口气:关切是真的,素日里的要好也是真的,可有些事,永远只能她一个人做,有些话,永远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。
雨几时停的,仪贞不知道,朦朦胧胧地睡熟了——她自己亦觉得这一点难得,心里装着再大的事儿,该睡的时候都睡得着,次日醒来一看,天毕竟没塌下来,又能精神焕发地多活一日。
不过皇帝爽约了。
第二日没来,第三日也没来,听说是往华萼楼去了。
仪贞暗中有点发急,自个儿嘀嘀咕咕半晌,决意豁出脸面,跟沐贵妃抢人去。
斗志昂扬地还没出宫门,皇帝迎面走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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