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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了这么些年,他也知道,自己天生一副多情的长相,只要不是存心横眉竖眼,随便都能扮出一派温柔缱绻。
安了她的心,又让她陪在自己跟前叙一会儿话,他心里想的却是,兴许一开始,就不该将她卷进来。
姚洵进宫任伴读前,彼时身为太子的李鸿甚至不知道端敬殿里有这么一号人。
他心里装了太多的抱负不得施展,文章里流露过的都被他自己烧了,余下便是在那一招一招剑势里。
以剑道论,他实在当不得君子。
教他习剑的佘少傅分明更欣赏陪练的姚洵,剑意磊落,仪态从容,有仁士风范。
李鸿则连剑花都不会挽。
他出鞘即为杀敌,一着未中,反手再杀就是,无须那些花架子。
佘少傅便跟着他的一招一式苦口婆心——太子应当垂范臣民,执剑是为平治天下,不为嗜血好杀…诸如此类,最终在剑风里化为齑粉。
姚洵往往歪在一旁看热闹,偶或信手再挽几个剑花来。
少年人的心性尚不够毒辣,即便有君臣之别,相处得久了,仍能生出几分朋侪情谊。
有一次少歇,姚洵揽着他的肩膀,低声打商量:“殿下,能不当着昭昭的面儿截我剑花吗?”
昭昭?他疑窦的表情绝非作伪,姚洵却难以置信:“您别告诉我,人家给您当了这么些年的司寝,您连她名字都不知道!”
李鸿这才明白过来,反问:“我为何要知道?”
他打量着姚洵眉眼间那股知慕少艾的劲头,不假思索道:“我若有为旁人定婚配的一日,便为你们两个指婚。”
这是一句有条件的许诺,赚得两个鲜活恣意的少年男女为他出生入死。
姚洵已然等不到那一日了。
而他亦不知道那一日是否会到来,及至如今,他有些失于急躁,同时近乡情怯。
若没有谢仪贞那二哥哥横插一杠子,眼下临淮王的兵马,该杀到京畿来了吧?
与虎谋皮,非死即伤。
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那位王叔是何等禀性,或者更中肯地说,李家人的血都是冷的,所以每每挥刀自相残杀的时候,不惮血沾在自己身上、能引起什么灼痛。
他只是太厌倦这些年僵持不下的局面。
王遥和李校,总要死一个吧。
看在同姓的面儿上,他希望先死的是王遥——如果没有谢昀的襄助。
一旦李校龟缩回了临淮老巢,王遥岂有穷寇再追的?
休养生息还是其次,王遥最惦念的,是孜孜不倦地发展自己的亲信。
盖因一个宦官的生死太无足轻重了,唯有将所依附的巨树从枝丫到根基都紧紧缠绕上自己的藤蔓,才能不被轻易撼动。
要彻底革故鼎新,就要先击溃一些不够紧密的勾连。
谢家……难啃的骨头,且留到最后。
他手里还有两三颗棋子,不起眼,但用好了,卓有成效。
冬日里难得的晴早,寒意却不比平素略减。
皇帝轻嗽了两声,端起杯子用茶。
沐昭昭蹙着眉,不无关切地看着他:“陛下前一阵旧疾新症频发,如今还是潜心多将养些吧。
今儿早膳熬了山药百合粥,是强健脾肺的,请您一道用些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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