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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神遇劫,穹光照现,寒熄的劫难是神明界的长者告知他的,长者说,他的劫难有身死的危险。
寒熄奇怪,不过是去一趟人界,为何会落得身死的下场?神明于凡人而言,是遥不可及的存在,他们可操控天地万物之灵,更改世间生死,颠覆天地四季,少有神明会因下凡历劫而陨落的。
可长者说,他命中一劫难挡,叫他务必小心。
寒熄离开神明界,入虚无之地时,金光镜中的长者看向他的背影,他说寒熄此劫之行是为了渡一人成仙,穹光出现时是如此写的,只要他引那人走入仙道,便可归来,也算渡劫成功了。
引一凡人有向仙之心这不是什么难事,神明入凡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只尽量少在人前使用法术便可,也没有特定的规矩他不能施法,唯一有所顾忌的便是,不可改写他人生死。
长者对他的要求与叮嘱,也仅有这一个而已。
寒熄对长者拜别,心想此番历劫比起往日长者口中其他神明先辈所遇来说,堪称轻松。
想引一人有入仙道心,只需叫其对凡尘不再留恋便可,也无需他守着那人成仙成神,大约下凡无几年便可归来了。
寒熄未见过人间,他下凡时,沧州大地才经历过一场战争,堪称史无前例的恶战,几国耗损过度,若非兵戈消融,恐怕将走入生灵涂炭之境。
一次次征战受苦受累的都是黎民百姓,那些养在国都深宫中的王孙贵胄似乎并未受战争波及影响,依旧日日酒池肉林。
人间在寒熄的眼里,凌乱,人性在寒熄的眼里,自私。
战后需开垦土地,重新农作,为了奔赴将来更好的生活,家家户户中都极为看重男丁,所生女子便多成了交易下的牺牲品,买卖妇孺之事屡见不鲜。
寒熄初次遇见她,是在前往京都途中的凉茶摊位上,他需渡之人,星格指向了京都。
官道旁的凉茶摊多是官府所设,为打探消息,也为把关来往行人。
凉茶并不好喝,但酷暑天里,篷帘倒是能遮蔽些许烈阳,几缕热风吹到棚里也化作习习凉风。
寒熄一席白衣,戴着帷帽,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,靠在一株樟树下,彼时樟树花已经落下了,满地都是细碎的小花,残余丝丝甜味。
她是跟随她家人一道路过的,三名男子带着一个姑娘入座,尤其是那女子身上落了些许伤,嘴角淤青,死气沉沉的,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。
官府所设茶棚中,收银钱的也是素衣的官差,瞧见这状况便问了几句,原来是爹带着兄妹三人一起投奔亲戚去,但为何那姑娘身上有伤,几个人便支支吾吾了。
寒熄最开始看见,也只是隔着帷帽挂下的薄纱轻轻瞥了一眼那少女,看见了她手腕上的勒痕也嗅到了从她那边被风吹来的淡淡血腥味,只是这一路他瞧见了不少与这少女相似的情况,大约也猜到了她多半是这三人拐来或抢夺而来的。
官兵还在问,年长的男人便道:“这真是我自家丫头,不信您问她一句,她若说不是,就随您带走!”
官兵的视线落在了少女身上,问她:“姑娘,你可认得这三人?他们是否是你的父兄?”
少女像是根本没听见官兵说的话,她双手撑在膝盖上,坐着方凳腰挺得很直,微微昂着头看向了寒熄身后所靠的那株樟树,一双明亮的鹿眼纯澈得像是从未经受过任何毒打,如稚童般天真单纯。
官兵又问了几句,见少女还是不答也就作罢了,如今乱世才平,他们也不愿再多生事端。
凉茶就着干粮,三个男人自顾自地吃,也没人问那少女一声。
寒熄想,她大约是傻了。
蝴蝶生命短暂,鲜少能活到盛夏,偏偏这附近的草丛里藏了一只,又偏偏在就在寒熄准备起身离开时朝他这边飞来,恰好落在了他的帷帽上。
少女的眼神顺着风吹过的树叶,落在了翩翩起舞的蝴蝶身上,又顺着那只蝴蝶,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寒熄。
轻风吹过树梢,扬起了帷帽一角,薄纱飞扬,蝴蝶钻进了寒熄的帷帽里,鹅黄色的翅膀险些撞上了他的眼睛,于是他摘下帷帽,手掌轻轻摇摆挥走了那只蝴蝶,再抬头,便对上了少女的视线。
她的眼睛睁得很圆,大约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,故而盯着寒熄也不眨眼。
与看树、看蝴蝶不同,少女看向寒熄的眼神,叫他忽而有些不忍。
不忍坐视不理,也不忍自己离开后,她或许便会被这三个男人带去任何地方,被卖,被打,或殒命。
她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,身子瘦瘦的,脸却有些圆,一身青绿色的布衫,在木色的茶棚里显得格外亮眼。
寒熄动了动嘴唇,问她:“你看什么?”
突如其来的问话打破了片刻沉寂,少女双眉微扬,显得有些高兴,她不是哑巴,声音清脆好听,回了句:“哥哥,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一声哥哥,叫那两个埋头吃面的男人抬头朝她看了过去,由此可见她的确与这三人是一家的。
寒熄重新戴上了帷帽,遮住面容,那三个男人同时转身看过来,却不见茶棚里有其他人影,樟树下的身影已经消失,徒留一只浑身鹅黄的小蝴蝶在他方才坐过的地方徘徊。
“你在与谁说话?”
男人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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