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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和帝向来在人前沉稳内敛,极少当众发怒。
若是当众开口训诫几句,已经是少见的不悦了。
如果是像今日这般,当着众人的面前开口嘲讽,表面波澜不惊,内里浓云翻滚——
梅望舒一眼便看出,君王此刻濒临发怒的边缘。
她隐瞒腿伤之事,不知哪里出了纰漏,被圣上知道了多少。
连‘砖头’这种细节都知道,当面否认绝不是个好主意。
若是急于解释,言语间扯出更大的漏洞来……只怕下个瞬间就要电闪雷鸣,降下雷霆之怒。
她思来想去,镇定地解释一句,“并非砸伤,只是一点划伤而已。”
随即笼着袍袖站在原地,索性不吭声了。
洛信原轻笑一声。
“又成闭嘴葫芦了?就不问一句,朕从何处得知的?”
他从袖中取出几本奏章,扔到梅望舒的面前。
“被人在宫里用石头砖块砸了,都能若无其事,云淡风轻,梅学士这份养气功夫确实是常人不能及。
打开读一读吧。
你躲着不上朝这几日,弹劾你的折子快把朕的桌子埋了。”
禁卫过去捡起厚厚的奏本,呈交面前,梅望舒打开奏章,一目十行地看完了。
又翻开一本,看了几行,诧异起来,飞快地往下扫过署名。
——要不是署名不同,看里面写的内容,连骂人的口吻都如出一辙,几乎怀疑是同一个人写的。
把她腿脚被袭击受伤之事,和她上奏驱逐两位宗室公子之事,前因后果,胡乱攀扯。
一口咬定,梅学士因为宫中被两位小公子砸伤,含恨在心,因此上奏要求将两位宗室皇孙驱逐出京。
身为朝臣,睚眦必报,心窄如针,不堪大用云云。
“臣上奏驱逐两位小皇孙,并非因为私怨。”
梅望舒把几本弹劾奏折合拢,双手交给旁边的禁卫。
“两位皇孙如今还小,送回去行宫也容易。
等年纪稍大,若还是留在京中,要读书,要拜师,要赐宫室,要封号,一步一步,在京城扎下根基,尾大不掉,遂成肘腋之患。
陛下应当知臣心意。”
洛信原的神色稍微缓和,点点头,“朕知你心意。
你的奏本,也极合朕的心意。”
“得陛下这句,臣在朝中挨骂也值得了。”
梅望舒绷紧的一颗心倏然放松,语气也舒缓下来,带出几分笑意:
“不敢隐瞒陛下,臣的发热症状已经好得七八分,腿上的皮肉伤也即将痊愈,只是最近刚上了谏书,怕出去挨骂,一直躲在家里。
陛下特意前来探病,臣惶恐惭愧之极,明早臣便销了病假,回去上值——”
洛信原目光沉沉地盯着她。
梅望舒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几个字硬生生吞回喉咙里,闭上了嘴。
“不说了?换朕说。
梅学士向来是喜欢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的。
堂堂朝廷重臣,在内皇城里,朕的卧榻之侧,被人袭击受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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