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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是守灵第一夜,胡员外在院中搭了个棚,特意请戏班子来灵堂中,为吴秀才点了一出《老秀才八十岁中状元》的戏。
这番吹吹打打,且不提别人看得如何,总归荀老爹是看得眼泪鼻涕糊做一脸,以至于最后戏唱完了,唱戏的撤走了,众人纷纷睡着了,荀老爹还热泪盈眶地反复回味。
荀老爹抹了把脸,坐直身子,一边揉着老腰一边朝四处看去。
胡员外趴在地垫上,抱着个汤婆子睡得正香。
地上铺着的花布中,随意散着些云片糕、红枣和杂色糖——那是昨夜看戏时没吃完的零嘴。
最中央放着一尊漆黑棺木,吴秀才死的突然,棺材铺里做好的棺材没得太多可以挑选,胡员外便做主挑了个工艺最好的。
此刻那棺木静静坐于灵堂之中,漆黑、冷沉,不知为何,荀老爹突然打了个冷战。
他以为自己是穿得单薄冷了,回身想去寻张薄毯,一转头,听见身后传来“窸窸窣窣”
的声音。
荀老爹怔住。
那声音很轻微,尖尖细细,像是有老鼠爪子挠墙发出的声响。
但或许是因为西街的清晨太安静,又或许是因为灵堂的风太阴冷,总之,在一片死寂中,这细细的抓挠声仿佛抓到了荀老爹头皮上,让他从头到脚蓦然生出一股寒意。
不是,这声音……怎么听着像是从棺材内发出的呢?
荀老爹僵硬地转过身。
抓挠声还在继续,这一回听得清楚,声音的确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。
一刹间,荀老爹汗如雨下。
算卦的何瞎子说吴秀才怨气难消,或成厉鬼,众人都只当这瞎子是胡诌敛财,但莫非竟是真的?也是,吴秀才死得那般冤屈,如何甘心投胎?说不定怨气横生之下,魂魄徘徊,要把这一块地方都变成凶宅。
荀老爹枯树般的面皮颤个不停,抖着嗓子劝道:
“有才啊,我知道你不甘心,但往事已了,不可沉迷过去……害你的那些人都已经下了昭狱,你好好的投胎,下辈子做官做少爷,苦尽甘来,不要迷恋人世……”
抓挠的声音更大了。
荀老爹硬着头皮继续开口:“你要是实在想不开,非要变成厉鬼,也别找错人……冤有头债有主,咱们都是来帮你的,你的棺材我还出了一份钱呢……”
他絮叨的声音吵醒了一边的胡员外,胡员外翻了个身坐起来,迷迷瞪瞪看向荀老爹。
“老荀,你自言自语的说什么?”
荀老爹没搭理他,一双眼睛发直地盯着前方,两腿抖个不停。
胡员外狐疑,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顿时头皮一麻。
漆黑的棺木沉沉躺在灵堂中央,棺木盖不知何时被推开一半,一只手正搭在棺木边缘,像是要从里头坐起。
像是感受到灵堂中二人的恐惧,下一刻,一张脸出现在二人前。
吴秀才戴着崭新的绸缎方巾,穿着新做的大绿圆领绣元宝寿衣,一张脸被涂得红红白白,看着他们二人,幽幽开口。
“胡……”
一声惨叫响彻吴家上空。
“鬼,有鬼啊!”
“有才诈尸了——”
……
吴有才诈尸的消息传到仁心医馆时,杜长卿正在小院里扫地,昨夜铺兵们将医馆弄得乱七八糟,还得他们自己善后。
阿城站在他面前,兴奋得两眼放光,手忙脚乱同杜长卿比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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