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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他想了很多,从天子的态度丶宁党的野心到次辅一派的利益得失,最终确定这样一个让他们投鼠忌器的策略。
在这个过程中,沈望让人转告的话给薛淮吃了一颗定心丸。
薛淮脑海中浮现那个清晨,杂役入室之后快速说道:「薛侍读,大司空让小人转告你,宁首辅深知岳侍郎野心勃勃,惯于自作主张偏又志大才疏,故而压制他将近十年。
另外贡院风浪再大,只要范左佥坐镇,便不会有翻船之忧。
」
就是这样两句简简单单的话,让薛淮瞬间想通很多事情,从而轻装上阵,以绝对理性的态度周旋于两方势力之中。
他收敛心神,看向被座师评价为志大才疏的岳仲明,等待对方的答覆。
岳仲明现在很愤怒。
他终于回过味来,薛淮这次狠狠摆了他一道,利用他和孙炎的矛盾辗转腾挪,完成一件在外人看来堪称惊艳的壮举——在不和各方势力撕破脸的前提下,尽一切可能保证今科春闱的公平公正。
这件事的难度不言而喻,无论孙炎还是岳仲明的权力都远在薛淮之上,让他们向薛淮低头让渡权力,并且放弃那些关系到自身人脉的举子,任何人都觉得这不可能办到。
但是薛淮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办到了。
岳仲明内心的憋屈难以尽述,因为憋屈而愈发愤怒,偏偏他什麽都做不了。
薛淮借割卷一事将孙炎的把柄交到他手中,然后又抛出第二批通关节的卷子,矛头直指柳彧,孙炎当然知道这就是岳仲明的把柄。
简而言之,现在两位主考手里都拿着对方的把柄,谁都不敢轻举妄动,倘若他们想沆瀣一气暂时搁置矛盾,薛淮就会直接掀桌子,到时候谁都吃不了兜着走。
方才某个瞬间,岳仲明甚至想和孙炎联手,先解决薛淮这个棘手的麻烦,但是他随即便注意到范东阳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罢了。
岳仲明终于放弃幻想,神情木然地说道:「薛侍读一片丹心,本官岂有不允之理?阁老所言乃是金玉良言,今科春闱断然容不得徇私之举,否则便是辜负陛下的信重。
」
薛淮面露敬佩之色,拱手道:「下官相信在阁老和少宗伯的主持下,癸未科必然能与庚辰科齐名,成为国朝科举历史上公正公平的典范。
」
其馀同考官也都纷纷出言赞颂。
他们当中除了极少数人还未领悟,余者大多已经判断出局势,弄清楚薛淮这场大戏的个中曲折和最终目的,心里不由得暗暗感慨,这位探花郎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曾经他还是同僚孤立和嘲讽的对象,这短短半年时间便有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他靠着一己之力硬生生斩断其他人徇私的念头,不光是两位主考不得不顺势而为,其他暗藏私心的考官这会也都老实起来。
如此一来,他们就会失信于各自的人脉,心里难免迁怒于薛淮,可是仔细思忖过后,又对这位年轻的同僚生出敬畏之心。
世情便是如此,贪官污吏不怕清流,只怕有心机有手腕的清流。
风波过后,合议继续进行。
范东阳没有留下来继续旁观,他还得抓紧时间查清割卷一事,虽说不会牵扯到孙炎,但也不能任由负责誊录的官吏逍遥法外。
他再次见到薛淮已是五天后的清晨。
「薛侍读。
」
两人在院内食堂偶遇,范东阳打量着薛淮疲惫的面色,示意他到角落无人处落座,随即关切地问道:「孙阁老和岳侍郎没有为难你吧?」
「多谢总宪大人的关心。
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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