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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方,却万没想到这一回他竟是做起了孝子,扑通跪地满口应承,这岂非太阳打西边儿出、让人始料不及?
俗语说忠孝难两全,殊不知这一个“孝”
字也棱棱角角这么多边,一不当心就夹在了中间。
好在统共就一个爹一个娘,如今一个走了,自是另一个更当紧,齐天睿遂道,“太太莫恼,应了是有当时应的理儿,我原也不知这其中渊源。
如今既知道了,退了就是了。”
这半日好容易得着这么一句,闵夫人才算舒了口气,“怎么退?老爷走的时候一家子都在,这一桩遗愿连府里下人都知道,哪能说悔就悔了?再者,当日老太太也在跟前儿,你大伯、三叔都在,都知道粼里宁家就是那女人后来走的人家,可竟是没人拦一声!
如今亡人是大,谁又能出头违了这遗愿?莫说旁人,老太太这一关就过不了!
赶着安抚还恐不及,又如何驳得?如今三年孝满,你一句退了就算了?这府里上上下下的,眼里咱们娘儿俩又成了什么人?竟是如此容不得人么?!
还有一处理儿,婚书都有了,又岂能说悔就悔?赔银子事小,衙门里又怎么说?天佑今年初才将将坐稳了差事,如何能当着他触犯王法?”
闵夫人这一番道理絮叨叨把来途去路都堵了,齐天睿意兴阑珊,“退不得,娶进来您又忍不得……”
“会折了我的寿!”
闵夫人忽地哭嚎,“这些年我忍那死了的影子已是忍得灯枯油尽,如今又派了小的来,怎的就不让人清静?!
我不如跟着老爷去了算了!
……他定是不肯的,我,我只能往庙里去,青灯古佛了此残生,只让那姓何的女人横竖占了这院子、这府门,终究做了这齐家的主子也就罢了……”
这一哭似开了闸,夜深人静,滚滚而来。
齐天睿又端起茶,直把这一盅茶吃尽了,那边厢才哭声渐软,喘着粗气,他这才道,“太太,您没让我把话说完,我是说,既是退不得,搁在府里您又忍不得,那不如成了亲我带走,放到我宅子里,两下里见不着也就罢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?”
闵氏大怒,一巴掌拍下去,震得脸上的残泪直滚,“你要带她走??哪有过了门的媳妇躲在外头不侍奉婆婆的??你这么护着她,算是要与我打擂台么??倒不必打,横竖我二十多年前就不及人家!
他为那女人恨了二十多年,临走都念着她娘儿两个;那也罢了,是我命不济!
可你,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,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?!”
齐天睿惊得瞪大了眼,转而失笑,“太太,您瞧,这半日的话也没跟儿子说清楚,原本就是一句话的事。”
“一句话??你倒轻省!”
“这有什么不轻省的?”
齐天睿笑着吩咐身旁丫鬟,“取纸笔来。”
丫鬟应下转身,不一会儿就取了上好的笔墨纸砚,安安整整摆放在桌上,又挽袖磨墨。
闵夫人瞧着他端坐提笔,甚是不解,“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齐天睿蘸了蘸墨,“太太的意思是要顾着齐家的脸面、奉着老爷的遗命,可又不能忍着这仇人的女儿在跟前儿,更不能忍她为您儿子传宗接代,这好办。”
说着落笔飞书:
“立书人齐天睿,系金陵府齐宅二房嫡子,成化九年八月凭媒娉定宁氏为妻,岂期过门之后,本妇多有过失,正合七出之条,因念夫妻之情,不忍明言,情愿退回本宗,听凭改嫁,并无异言,休书是实。
成化十五年年九月二十手掌为记。
立书人:齐天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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