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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看着内侍替他穿好下衣,轻声问道:“麟儿,疼么?”
苏子澈恍若未闻,一言不发地默默垂泪。
皇帝站在他身前一步之遥的地方,没有再像刚才那样为他拭去眼泪,只是凝视着苏子澈黯淡的眼睛,淡淡道:“三哥心里,并不比你疼得轻。”
苏子澈脸上写满了不信与委屈,冷笑一声,偏过头不肯开口说话,皇帝示意压制着他的内侍松手,俯身问道:“麟儿能站起来么?”
苏子澈喘息了片刻,手臂颤抖着支起了上身,内侍忙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,他双腿抖得厉害,几乎站不稳,全靠内侍在旁撑着。
皇帝叹了口气,将他从内侍手中接过,打横抱起来道:“麟儿是不是瘦了?”
苏子澈仍不说话,精疲力尽般闭上了眼睛。
皇帝将他小心放在内殿床榻之上,传来太医给他看伤,那太医自是给他用了最好的伤药,又熬了内服的药给他服下,药里掺了安神的草药,不多时,痛得冷汗淋漓的苏子澈便偎着皇帝睡了过去。
他一睡着,皇帝便问太医道:“秦王伤得很重?”
太医躬身答道:“秦王所受皆是皮肉之伤,近日只要按时敷药,注意饮食,不出数日便可痊愈。”
皇帝眉间一蹙,顿了许久才道:“以往朕也教训过他,不见得比这次打得轻,却从没见他疼成这般模样。”
太医叹了口气,道:“陛下,请恕臣直言。
孝贤皇后身怀六甲时,身体并不好,太医院倾尽全力,加之先帝与先后福泽绵长,方使秦王顺利降世。
秦王先天不足,幸得先帝及陛下悉心照料,才能平安无虞。
去岁秦王征战在外,虽有受伤,然皆未伤及要害,且都医治得及时,未落下病根。
可是数月之前,秦王中毒后未能及时解毒,致使毒入肺腑,虽说无性命之虞,到底动摇了根本,以致身体不如从前——从前五分痛,现下恐是十分还不止。”
皇帝沉默了片刻,低声问道:“他身上还有残毒?”
太医道:“秦王体内的毒素已清,陛下且宽心,秦王毕竟年轻,只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,便与从前无异了。”
皇帝摆了摆手,道:“知道了。”
那太医躬身行礼,默默地退了下去。
门外有两声轻响,宁福海忙蹑足走了出去,再回来便对皇帝附耳道:“孟昭仪听闻陛下未用午膳,送了些糕点过来。”
皇帝凝神望着小弟的睡颜,问道:“他不知道麟儿在此?”
宁福海一怔,皇帝在尚德殿里对秦王动刑,怕是不出一刻钟,整个大明宫便无人不知了,南乔既然连皇帝未用午膳都知道,又怎会不知此刻苏子澈就在皇帝寝宫之中,他犹豫之下回话便迟了,皇帝已淡淡道:“让他回去。”
宁福海眼里有一丝不忍,自数月前皇帝去了趟秦王宅,回宫之后便甚少再见南乔,可南乔对皇帝的心,他们全都看在眼里。
宁福海望了望熟睡着的苏子澈,想说的话在齿间一转,又吞回了腹中,道:“陛下,您总得吃些东西。”
皇帝道:“朕不饿。
——这没你的事,退下。”
宁福海无法,只得应声而退。
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苏子澈睡得越来越不安稳,滴水成冰的正月里,他额上却不停地渗出汗水,皇帝用帕子轻拭,干燥柔软的帕子转眼间便湿透了。
“嗯……”
苏子澈不自觉地呻-吟了一声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皇帝的心微微一颤,柔声问道:“麟儿,疼得紧么?”
苏子澈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,眼里犹然一片迷离睡意,轻声道:“哥哥。”
皇帝立时低头,摩挲着他的脸庞道:“怎么了?”
苏子澈道:“我有些口渴。”
内侍宫娥皆不在殿中,皇帝起身倒了杯茶,送到他唇边。
苏子澈就着皇帝的手,一连喝了三杯方停下,嘴角残留着一点水渍,被皇帝用帕子擦去,他似乎直到此时才从梦里回过神,眼神逐渐清明,一想到方才迷蒙之中叫了皇帝“哥哥”
,神色浮现出些许的尴尬,重又闭上了眼睛。
身后针扎刀割一般的疼痛未有片刻缓和,苏子澈忍不住咬住被角,身上瞬间又爬满冷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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