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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少谦为人善良,每每留这些人住了,还要拿出私酿来招待,时间不久,路少谦的善名便传了出去。
不时有乞儿前来讨口饭吃,甚至还有人将养不了的婴孩拿襁褓裹了,扔在竹楼前。
路少谦竟是照单全收,不单让乞儿在此吃住,还教他们读书认字。
只是行善布施,并不如照料一片竹林般简单随性,路少谦从家带来的盘缠用尽后,便将竹楼改作客栈,权作生计。
三年后,路少谦在殿试中被先帝钦点为探花郎,竹楼善事传到了先帝耳中,龙颜大悦,破格任命路少谦为京兆尹,京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民风,便是路少谦在任的期间形成的。
只可惜天妒英才,路少谦英年早逝,惹得先帝扼腕叹息。
而这竹醉客栈,也从当初的名声大噪变得鲜为人知,最终沦落成了一个山野小店。
苏子澈是从先帝那里听来这个故事,那时他刚满十岁,听说之后便闹着要来这竹楼,先帝最是宠爱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儿子,竟然就许了他,让其兄苏子卿私下带他来此,回宫之时还带了不少店家的私酿酒。
那时候的竹醉客栈,连酒名都是竹醉。
两年前的殿试中,新的探花郎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,先帝忽然念起当年风华正茂的探花郎路少谦,索性让幼子再去竹楼带几坛酒来。
苏子澈见青旗残破,便应了店家之邀为其题字,只是酒名从此不再叫竹醉,而改作“无心”
。
这件事,因是先帝私下授意,苏子澈便悄然前往,即使亲密如连艮坎离巽也不曾得知。
“未出土时先有节,便凌云去也无心。”
李巽望着苏子澈,“郎君那年不过十三岁,怎么就生出了这般感叹?”
苏子澈摇头笑道:“非也非也,这是先帝对路少谦的评价。”
路少谦少年得志,终其一生都为了百姓苍生,视高官厚禄为粪土。
先帝说他“有节为民,无心做官”
,倒是贴切的很。
谈笑间,已是数坛酒下肚,李巽手疾眼快地扶住苏子澈,低声劝道:“郎君醉了,回宫去吧。”
苏子澈笑着摇摇头,想要推开李巽,可手上无力,险些倒在了李巽怀里,他费力站起来,身形有些摇晃,“你们先走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“麟儿,”
李巽从身后扶住他,温声道,“别闹了,回宫去吧,若是过了宵禁必会惊动不少人,少不得又惹陛下怪罪。”
苏子澈醉里情绪翻涌,忽地眼眶一红,沉默不语。
李巽与他一向亲近,自是知晓他今日为何来此地买醉,那无心酿初饮清润甘甜,后劲却是极大,他脑中昏昏沉沉,眼前也有了些许重影,恍惚听见李巽暗含责备地道:“麟儿,你今天跑这么远,又喝这么多,也该闹够了。”
青旗在竹楼外招展着,上面的竹醉二字尽显主人家的意气风发,谁又料到是出自眼前落拓的少年之手。
同来的少年们见情况不对都围了上来,纷纷劝道:“天色晚了,郎君得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去。
若是嫌这次玩得不痛快,咱们下次再来,喝他个一醉方休。”
苏子澈拂开李巽的手,独自朝竹林深处走去。
一行人不放心地跟了过去,却被苏子澈厉声喝止:“都回去,不许跟着我!”
“麟儿!”
李巽扬声,已含了不快,“没完了不是?”
苏子澈停了步子,却不回头:“你们回去吧,你一向懂我,今日又何苦相逼。”
竹枝摇曳着,像是与众人挥手告别,苏子澈慢慢地绕过一株绿竹,向前走去。
少年们又唤了几声,渐行渐远的少年却是停也不肯停了,李巽将足一顿,道:“由他去,咱们走。”
听得身后没了动静,苏子澈嘲弄的勾起嘴角,穿过竹林,循着崎岖曲折的山路行去。
饮罢无心酿,虽无心也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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