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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子澈一声怒喝:“停车!”
牛车稳稳地停在路中间,偶有行人驻足回看,也不晓得内里是怎样激烈的争端,只是一笑而过。
苏子澈目光不移,一指车外道:“出去,我不想看见你。”
陆离不动,苏子澈也未将手放下,两人僵持许久,陆离身形微微一动,道:“臣不说了,殿下别生气了。”
苏子澈深吸一口气,胡乱应了一声,车内气氛一时甚为尴尬,陆离让车夫继续赶车,转而看向苏子澈,迟疑开口道:“你从未因他人之事这般动怒。”
像是盛水的布囊被扎开了一个口,清洌的泉水毫无顾忌地流了出来,此前种种蓦地在苏子澈脑中缓缓流过——校场比剑,课罢赌书,章台问柳,曲水流觞。
思绪渐渐明晰,他跟着苏子卿长大,兄长管教虽严,亦不吝娇宠,亲密之下,无话不说。
苏子澈每有新相识,或是折腾出了新玩法,定会告知兄长,无论是否妥当,苏子卿从来都是含笑听,纵是少年人胡闹了些,皇都之中,也出不了什么乱子。
若他新认识的玩伴是出了名的纨绔,苏子卿听罢也不过一句“识友当慎”
,苏子澈心思剔透,又对兄长言听计从,即便不点明,他也会疏远那人。
这一次,虽然皇帝未对谢玄做一字评价,可苏子澈知道,皇帝不喜欢他。
或者说,不喜欢他跟苏子澈在一起,这份不喜,在苏子澈听从谢玄劝告,阻止皇帝下江南之后愈发明显。
可他却没办法疏远谢玄,他们相识虽短,相处却如知交多年的老友,更为难得的是知心。
他总能猜到谢玄的心意,而他若要做什么时,往往还未出口,谢玄已为他完成。
这份默契,总是朝夕相处十二年的艮坎离巽也做不到。
是以在听到谢玄的不是时,他忍不住对一起长大的陆离发了火,这在此前是从未有过之事。
牛车徐徐地驶出街市,车外传来孩童稚嫩的童谣声,苏子澈侧耳细听,直至童谣远去,渐不可闻,方道:“许是因为,之前遇见的那些人,都不及他。”
陆离大惊,猛然看向苏子澈,却见那个从来不惧与他对视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。
“哦?”
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,视线只在左手中的书卷上停着,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,“他真这么讲?”
温暖的春日,陆离忽觉背后的冷汗倏尔落下,他斟酌着开口:“回陛下,殿下毕竟还小,玩心重,有些话做不得真。”
皇帝嘴角一动,似是笑了笑:“正因为他小,不知人世险恶,你们才要好好看着他。”
陆离点头称是。
皇帝又道:“你回去,先让他到宫里住段时间,朕可不想听到什么‘分桃断袖’的传言。”
陆离未料到皇帝竟想到了这等层面,一惊之下险些忘了应答,定了定神方道:“陛下,前几日殿下与赵美人起了冲突,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太愿意到宫里来,臣等若执意相劝,只恐适得其反。”
皇帝慢慢饮了一口茶,茶杯放在案上时发出细微的叮咛,却没有答话。
宁福海道:“前段时间宁侍郎奉上的龙渊剑,极是锋利,未出鞘时倒觉不出什么好来,出鞘时铮鸣有如龙吟,剑身寒气逼人。
奴婢本想着年岁久远拿软布擦一擦,谁知才放上去,那布便断作了两截。”
皇帝只作不闻,将手中书卷慢慢翻过一页。
宁福海悄悄给陆离递了个眼色,陆离接口道:“说起这个龙渊剑,殿下前几日还听说了此事,臣瞧他的样子倒是十分欢喜。”
皇帝搁下书,语气淡然:“你们两个,什么时候这样好了?说话都一唱一和的。”
两人忙道不敢,皇帝微微一笑,道:“罢了,那龙渊剑搁着也没什么用处,既然麟儿喜欢,就拿给他吧。”
话至此处,言语间的宠爱已是十分明显,皇帝对陆离摆摆手,“下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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