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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子澈看着自己蹀躞上系的如意龙纹白玉佩:“那天打完马球,我一个人去了南山……”
他忽觉失言,歉意地对陆离笑了笑,“下次定然不会独自出城。”
陆离道:“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你一个。”
苏子澈道:“我知道不该了,你不要告诉陛下。”
陆离看着他道:“知道不该去还去?”
苏子澈笑道:“下次不会了。”
他见陆离言语虽有责备之意,神色却能窥见几分纵容,知他不再计较,便将当日的情景一点一滴地娓娓道来。
他那日在球场与赵美人起了争执,心里极不痛快,索性去竹醉酒楼吃酒,待到酒酣耳热之际,又醺然独往闲云亭时,却见亭中已有一人和衣而卧。
闲云亭位置偏僻,是初次来竹醉客栈之时苏子卿特意命人建的,向来人迹罕至,只有苏子澈来南山时会到此休憩,不想今日竟能有人寻了过来。
亭中之人年事已高,形态放浪甚是随性。
世事皆有先来后到之理,苏子澈心下轻叹,往山间深处行去,解下牒躞上的短笛,凑在唇边。
林间一片碎金洒落,虽是夕阳无限好,可叹近黄昏。
谁知一曲未完,却听得那亭中人语出不耐,只嫌他的笛声聒噪:“再好的笛音,扰了人清梦,也变得呕哑嘲哳难为听了。”
苏子澈被人占了亭子,又无端被人叨扰,笛声霎时消弭,他原非什么好脾气的主,转身回到亭子旁,欲冷声几句赶人离去,孰料那人见笛声戛然而止,心中反而生了惋惜,起身理了理衣袍,抱拳道:“在下唐突了,小郎君莫怪。”
言语之间对苏子澈面上的敌意不以为意,无赖道,“在下又困了,不如你继续吹笛,我继续睡觉?”
入夜风寒,苏子澈虽是借了酒力依旧不敌朔风凛冽,他心情沉闷不愿多言,又见对方年事已高,口音非京城人士,更不想与之纠缠,低声告罪:“是我叨扰了老丈的清梦,还望老丈勿怪。”
言罢微一欠身,转身便欲离去。
“罢了,瞧你样子也不像山野之人,只身来此,估计只是图个清静,倒是在下碍事了。”
那老丈见他要走,意外地出言挽留,起身探出亭外,随手折了片树叶,掐头去尾,只留中间的宽叶,拇指紧紧夹住,凑近唇边。
叶片之音,不似笛声清扬,小调轻扬,带着愉悦的尾音萦绕山间。
轻快的小调结束后,老丈也不顾苏子澈清冷的神色,笑着地同他攀谈起来,说是此山深处,有更好的去处。
苏子澈到底年纪小,经不得诱惑,听了老丈三言两语的诱惑,竟然就随他入了深林。
山路难行,又渐行渐窄,以趋于无,水流潺潺,听声迷离。
苏子澈回首望向身后,深山密林,再无人迹,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新奇,只是随着一个陌生人一路狼狈地行来,倒真是破天荒的新鲜经历。
直至两块巨石阻了前路,苏子澈才生出犹疑之意,那老丈顿在巨石中间,回头笑道:“你莫不是心疼那身衣服吧?”
他毕竟年少气盛,听不得挑拨,登时将衣服下摆撩起,学人模样从巨石之间挤了过去。
晋有武陵人缘溪而上逢桃花林,于林尽水源处见人家,而今巨石之后虽无人家,却也有古旧屋棚,闲潭落花。
苏子澈暗自忖道,若是闲时无处可去,倒是不妨来此处静静心,这里地处山间,位置偏僻,鲜有人迹,应当不会有人相扰。
只是山中无甲子,寒尽不知年。
外间纵然天翻地覆,在此怕也无法得知,苏子澈忽而转眸轻笑,问道:“老丈,你将我拐来,却为何事?”
那老丈不知想到什么,勾了唇微笑:“我非京城中人,住不了许久。
这世外桃源之地,闲着也浪费,若是你能时常来散散心,也算是没有暴殄天物。”
他行至溪旁,意有所指道,“郁气伤肝。
春季万物生发,这流水之声、花开之声,总好过笛音清冷。”
苏子澈行至溪边树下,望着枝桠里漏下的光华,不知为何便想起早年随兄长北上,在雪山林间打猎的那次,两地之间虽是千里相隔,但这林间的熠熠光华与清冷的寒风却是一般无二。
他想到兄长,立时哼道:“你只道笛声清冷,又岂知是我情之所钟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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