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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安的冬日是干燥寒冷,北风里站一会儿便冷得手足都僵硬,岭南去长安四千里,气候迥异,冬末春初之际虽不似长安寒风刺骨,却透着一股阴冷的劲儿,空气也仿佛黏黏腻腻的,令人无端烦闷非常。
南征军扎营处,军旗猎猎作响,北方来的将士们个个威武雄壮,警惕地四下巡逻,银白的月色落在军士手中的刀戟上,映出一片森然的寒意。
南疆的草木经冬犹绿,不见丝毫颓唐,林中不时传来鸟叫虫鸣,与巡逻军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。
中军大营里,主帅不在,惟有几位心腹将领围着沙盘商讨战术,凝重的气氛仿佛一滩干涸后化不开的墨渍,横亘在几人的心头。
董良指着一处城池道:“原是欲兵分两路,一路出永州击桂州,一路出郴州击韶州,再行会师,俱击广州,此法较为稳妥。
然我军千里会战,军士中瘴者十有二三,以致元气大伤,未能分兵前往桂州。
眼下将士们逐渐适应此地水土,多半业已痊愈,然先机已失,只能出其所不趋,趋其所不意,以奇制胜了。”
李巽道:“我军南征已是天下皆知,纵然白起不知我们现在何处,也定已做好防范,更何况,先前的四路兵马虽无功绩,却也有苦劳——”
他顿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轻蔑,岭南道初告急时,皇帝曾下令命江南东道、江南西道、黔中道、剑南道各率一路兵马支援岭南道,哪知令至四地,再出兵至岭南时,岭南道已尽数在白起的掌控之下,四路兵马各有统领,互不相服,各自为战,粮草兵甲费了不少,却无丝毫战绩,李巽冷笑一声,又道:“岭南各座城池,尤其是边界上这几座城,早已围得如铁桶一般,我们千里行军,日费千金,必须速胜才行,可跟他们耗不起。”
董良道:“兵法云,攻而必取者,攻其所不守也。
如你所言,韶州在岭南道边界之地,始终有重兵把守,那我们便来个围魏救赵,攻其必救之地,使其不得不分兵而救。
殿下虽未细说,可意已言明,广州地处岭南深处,东有循州,西有端州,南有南海,北有韶州——关键便在此城,欲取广州,先下韶州。
我们兵分两路,一路击韶州,另一路由乡导做引,蛰伏而行,绕过韶州直击……”
他话至一半,忽听的帐外人声嘈杂,不由眉头一拧,扬声喝道:“何人喧哗?”
卫士擎帘而入,押着一名普通军士,道:“禀将军,这人说有要事,不听劝阻,硬是要闯帅帐!”
董良面色一沉,冷冷地看着那士兵道:“要事?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,就等着军法处置!”
那士兵吓得一抖,跪倒在地道:“并非属下非要打扰几位将军!
是方才属下巡逻时,见到一个人在树下呕吐不止,虚弱的紧。
属下瞧他不像岭南人,可是没穿军装,就上前问了下,那人说……说他是陆将军的弟弟,本来是想去寻军医,哪知行至半路突然呕吐起来,就央属下来告诉陆将军一声!
属下瞧他不像说谎的样子,就……”
陆离惊疑不定地盯着那巡逻兵,面上有几分若隐若现的忧虑,出言打断道:“那人是什么形容?”
那士兵听到此问,竟是不由地面皮一红,喃喃道:“他……长的挺俊,属下长这么大,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俊的人,没穿甲胄,一身绛紫圆领袍。”
陆离提步便向外行去,边走边对那士兵道:“那人正是家弟,你起来,带我去寻他。”
那士兵不敢耽搁,忙将陆离带到了离中军大营颇远的一处林子边,待二人走近,却连半个人影也无,陆离脸色一沉,立时拔剑架于士兵喉间,冷声道:“你敢骗我!”
那士兵慌乱起来,急切剖白道:“属下,属下不敢欺骗将军,方才真有个男娃子在这里!”
他眼睛一瞟,几乎跳起来,指着一棵树下的污秽道:“将军您看!
那是他方才吐的东西……”
陆离扫了眼树下,将信将疑地看着他,暗忖是不是自己耽搁太久,苏子澈等不及,先行离去了。
他没再为难士兵,收剑入鞘,疾步回了营帐。
中军大营里溢满了药香,苏子澈坐在榻上支着额头,双眼黯淡地望着面前那一碗浓褐色药汁,面色苍白憔悴,人也显得愈发清冷,唯独颈间玄色狐裘勾勒出几笔温存。
董良并余下几位将领正温声与苏子澈商讨战术,多半是将领们在说,苏子澈不时微一点头,示意听到了,此外未作任何回应。
除此之外,更有一人吸引了陆离的视线——柳天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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