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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官筠仍处在惊吓之中,过了许久才算镇静了下来,低声对上官麟道:“哥哥以后还是稳重些吧,是我央着哥哥悄悄护送我出来见太子的,您是上官家的嫡长子,若是您出了点什么事,叫我怎么好呢,将来等我回了河西老家,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到哥哥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,悲从心来,泪水滚落下来,太子托人不断给她递信想要见她,她与太子自幼情笃,以为尚有什么转圜之处,抱着一线希望求了哥哥以给祖母祈福之名到了法会,哪里料到,不仅遇人不淑,天老爷也和她过不去,弄了一场大火,吃了一场惊吓。
上官麟和她自幼长大,一贯是极疼这个妹妹的,闻言心里一软,又想到适才太子的话来,温声安慰她道:“哥哥我皮糙肉厚的,没关系的,你回老家,好生安置,哥哥一有空就去看你,到时候我专门请那些往河西去的差使,去看你可简单。”
上官筠苦笑一声:“祖母的意思很清楚,只能回家乡,然后再挑一户高姓人家嫁了,怕是哥哥去看我的时候,就是去送嫁了。”
她也不想回那她从来没有回去过的河西老家,但世族之人,何曾能自己做主?她既然没有嫁入皇室,那自然是要再择一世家联姻,但肯定不能在留在京城,京城很大,京城也很小,那么多人知道她在太子妃一位上折戟沉沙,这些年多少人心照不宣认为她是太子妃,最后却犹如败犬逃离京城,因为只要她还在京城里,迟早还要进宫,她如今是上官家活生生的耻辱,只有回老家,挑一门高贵的门第,结一门好亲,才算抹过这桩笑柄。
但是这一回去,大概此生都很难再回到京城了。
上官麟安慰她:“皇室其实不如何,还有胡族血统呢,五族之间适龄的好儿郎不少,我看太子脸忒厚了,居然敢开口叫你做侧妃,他还不是皇帝呢,就这么脸大?若是他一日不登基,难道你就在后院做小伏低居于那崔氏之下?崔氏虽贵,我上官家也不是什么贱姓,岂容欺侮!”
上官筠眼圈也红了,她已受够了所有荣辱都不得不受制于人的感觉,当年圣后被遣送至感业寺出家,想必也是如此感觉吧。
若是太子真能凡事自主——然而太子软弱,东阳公主他拗不过,生身母亲他不能违,崔柔波他不能负,这个人,并不值得那样大的冒险下注。
忍辱含垢做侧妃,没有意义,
然而现在她的确没有路可走了,不做太子侧妃,又不想遵从长辈之意回乡议亲,她应该怎么办?
上官麟却沉浸在自己思路中自言自语:“火一起,太子逃得恁快,连你都不顾,昔日多少恩深情重,生死关头倒也知了,倒是秦王今日所为颇见魄力,连我都捏一把汗适才那场面,一旦失控,那必然是死伤无数,有一年京城上元夜,也是失火引起拥堵踩踏,死了上千人!
圣后当时当政,震怒,一口气撤了几十个官员,都流放到边疆了。
今日这要不是秦王命侍卫维持秩序,京兆尹这乌纱帽,必是没了,真是……功德无量啊。”
他感叹了一番,转头看到上官筠在沉思着什么,微微有些后怕道:“还得多亏他照应你,不然人山人海的,光靠几个奴才还真有些护不住你,我托大了,回去还真要厚厚备上一份厚礼。”
上官筠忽然道:“秦王殿下平日里看着不太显,最近却办了那样一件大事,和东阳公主对上了,今日又这般果断……倒有些看不出来,大哥,您说,他是不是也有大志。”
上官麟一怔:“大志不好说……那私铸钱场的事,父亲不是分析过了么,多半出自上意,今儿这事……”
他想了下今日李知珉牢牢盯着赵朴真的目光,道:“我觉着他大概是紧张他那侍婢吧。”
“侍婢?”
上官筠蹙起长眉:“大哥是说那赵娘子吗?说起来,您今日转身,该不会是去接应她吧?”
上官麟干笑了一声:“秦王殿下对那赵娘子颇为看重是真的,这次去冀州,也独独带上了她,还把偌大个春明楼给她掌着,要说为了她才派出侍卫来维持秩序,撤离人流,我是信的,若说什么仁德,那样场合,你看一贯说仁义忠孝的太子都跑得那么快,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他若是真有大志,合该惜命些,如何倒是停留在火场,还流传出许多纵容手下的名声来。”
上官筠含笑道:“哥哥不也对那赵尚宫念念不忘?可见那女子必有过人之处,能让秦王和哥哥如此待她。”
上官麟闹了个大红脸:“不是……我就是把她当妹妹……就是觉得,她那才华,为奴婢,可惜了……”
他声音越来越小。
上官筠脸上虽然笑着,心里却觉得冰凉冰凉的,一个有些才华和小聪明的侍婢,就让秦王和自己大哥怜香惜玉,而自己这十数年的苦读,胸中所习学识韬略,眼看就要全无用处,将来默默无言在后院中,最大的作用不过是生子教子……秦王……对一个有才的侍婢就能如此……
她若有所思,久久不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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