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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朝重文治,上京好风雅,而自圣后起,科举加试诗赋,以诗取仕,广辟贤路。
皇帝喜命群臣赋诗,重赏先成者,世家贵族都喜将文雅之士奉为上座,一时之间,擅诗者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朝堂实惠,全天下的读书人则更重这诗才来。
上官谦出身河西世家大族,文采斐然,写得文章十分清艳秀婉,今上十分欣赏他的才华,任他为殿阁大学士,时常命他起草诏谕、侍宴赋诗。
因膝下只得一女,年近及笄,天资聪颖,分外疼爱,亲自教养,早慧之名远扬,如今又得皇上亲口赞许,虽然这其中未免有过誉之嫌,不过颂圣诗,虽好也是有限,但圣上对上官家的优容眷顾是十分明显的了。
琴瑟鼓乐声响起,宴上群臣同欢,其乐融融,只是歌舞升平下潜流涌动,帝王一发动全局,虽然此帝王一向软弱,这一夜不知多少人家要揣摩圣心,体味太子入朝的意思,又有多少人要趋奉新贵上官家,利益相关者们蠢蠢欲动,伸出手搅弄这朝局。
李知珉看了眼端坐席上仍极力保持沉稳却已掩不住的喜色的上官谦,垂下眼皮,思忖着可叹上官筠一个稚龄少女,被推上这风口浪尖,从此生活在这才女的光环之下,也不知未来如何。
脑海里却又忽然掠过一个身影,双鬟绾绿,宫里统一制发豆绿半旧袄裙,腰间红绡垂地,一双眸子碧清,都是差不多年龄,却是云泥之别。
他皱了皱眉头,感觉酒意涌起,其实今日他总觉得那小丫鬟有些眼熟,却一时没想起在哪里见过,不过倒是安静,他在宫里长大,这样年纪就能沉着安静的丫鬟不多。
散宴后李知珉留宿在了宫里,没有出府,他去年开府出宫,结果惹了点篓子,窦皇后就十分埋怨他出府太早,年纪尚幼无人管束,因此十分不喜,常常找了机会留他在宫里留宿,借机调教。
但他不喜留在宫里,宫里总让他做噩梦。
这一夜虽然喝了酒,酒却没有让他睡得更沉,他依然还是做了噩梦,惨白月光下,父皇和崔娘娘滚在床上,父皇忽然抬头看向窗外偷窥的他,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他再次从噩梦中惊醒,默默转身看向窗外,窗外并没有月光,冬夜长,离天明还久得很,但是他显然已不可能再睡着。
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又回到了他的记忆中,他每一次都希望那真的是噩梦,可惜那一夜的每一分每一秒,历历在目,刻骨铭心,一夜夜他一次次地回到那一个夜晚,或者是被父皇发现,拔了墙上的剑刺向他,或者是被崔娘娘看见,手指紧紧扣着父皇光溜溜的脊背,面向他露出一个诡异而带着杀气的笑容。
又或者是他竭力想要灭口,却反而被小内侍紧紧掐住自己的喉咙,窒息和疼痛……那小内侍的眼睛黑白分明,犹如自己第一次学习射猎,杀死的一只幼鹿,哀恸而清澈……李知珉霍然坐了起来!
眼神!
那个眼神!
他脑海中仿佛一道闪电劈过,洞然雪亮!
今日书院那个小丫鬟!
她在看到他的时候,眼睛明明有一刹那的骇然,虽然极快地低头了,他当时心里一动,但也只归结于是自己突然出现,吓到了奴仆,然而这个梦让他陡然想起来,那双眼睛,和那时候垂死的双眸一模一样!
竟然是个女的吗?自己后来暗自查小内侍查了许久没查到,应该和上官筠差不多年纪,琅嬛书库,十三四岁的年纪——叫什么名字了?依稀记得,是姓赵的。
是她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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