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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幅画画的是母亲季颖,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江边,却只勾勒了轮廓,脸上一片空白。
画倒了。
画为什么会倒?画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事。
季辞把画架扶起来,想起今天还得找人去把母亲的坟墓填一下。
手机上一堆的未接来电,全都是陈川的。
季辞打过去,被摁掉。
陈川的信息发过来:“在开会。”
第二条信息又问:“起了?”
“嗯。”
“起了就行。
我现在叫两个泥瓦匠开车过去接你去龙首山,把你妈的墓砌一下,你先搞点东西吃。”
季辞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,昨天吃饭的时候,她私底下和陈川提了一嘴母亲的坟墓被掘的事情。
她吃了碗面的工夫,泥瓦匠就到了。
坟墓被挖掉的部分重新被填了起来,周围用水泥砖砌了一圈,较之之前的土包,看着的确气派多了,只是那块碑仍是无字碑。
季辞问工匠价格,工匠说陈老板已经结了,季辞说你们先走吧,辛苦了,我再坐会儿。
过了清明节的龙首山,已经不复昨日鞭炮噼里啪啦的热闹。
寂静的山林中时而有鸟鸣啾啾,风穿过丛林,每一丝枝叶颤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季辞坐在地上,看着墓前毛茸茸的小草颤巍巍生长在灰堆里。
这一堆灰是她去年年三十过来烧的纸,旁边正月十五送亮的纸灯,也被风雨打得只剩下两根竹签。
活着的东西,总是比死去的有力啊,她想。
母亲死了。
不管她之前和母亲有多大的矛盾,毕竟是她在世界上仅有的一个亲人,也离开了。
这件事对她造成了足够的冲击力。
在欧洲的五年,她玩得很野,几乎从没回过中国。
哪怕春节,她一个电话也不给母亲打。
当然,母亲也几乎不会联系她。
她于是确信母亲和她之间,除了血缘和金钱,再无其他的联系。
但母亲死了。
在太平间看到巨人观的母亲时,她忽然发现已经忘了母亲现在长什么样子。
她中断了在法国的研究生学业,把自己关在外婆的老房子里,一关就是一年。
未来是什么样,应该是什么样,她没有想过。
母亲一走,她才忽然发现,自己的生活,漫无目的,没有终点。
她靠在坟墓边上,挥开前来想在未干的水泥上踩上一脚的鸟儿。
她胡乱地想着许多事情,想着和陈川模糊不清的关系,想着母亲的那一幅画,又忽然想起外婆去世之后,她也是像今天这样靠在外婆的坟墓边上,哭着哭着就睡着了。
后来天黑的时候林业局两个巡山的人发现了她,她揉着眼睛说刚才明明有一个人说要带着她走,怎么突然景象就变了。
她真的能指出梦中走过的路,巡山的人跟着她打着手电一路走过去,在山沟里发现了一个树枝和杂草盖着的深坑,坑里有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。
她那时候还小,并不觉得这事情有多可怕,更何况那两个巡山的人没让她看到那具尸体的样子。
后来陈川妈妈听她讲起这件离奇的事,吓得直叫阿弥陀佛,专门把她带到庙里去让和尚给她念了一遍经,还给她买了一块开过光的玉佛驱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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