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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沉默片刻,敛容再道:“我答应了品言,今日要带她去荷塘。
母亲若无事,我先告退了。”
太夫人觉得今日云辞有些奇怪,但又说不清是哪里奇怪。
眼见他无心逗留,也不勉强,便抬手屏退:“你去吧。”
云辞未再多言,示意竹影推自己离开荣锦堂。
一个时辰后,云辞传令到刑堂,将出岫贬去浣洗房,做洗衣女工。
转眼间,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。
这个新年,出岫在揉搓大堆衣裳中度过。
她从前那双抚琴弄弦的柔荑,如今已是充满疮斑、红肿不堪。
被贬到浣洗房这么久,云辞不曾来过一次,也没有给过她解释的机会。
她最开始还等着盼着,如今等了三两月之久,倒也麻木了。
浣洗房刚熨烫平整了一件衣裳,是夏嫣然急着要的。
出岫奉命送去,面无表情往知言轩里走。
离信侯府要个体面,她做过娼妓的事情并未传开,但,突然从侯爷器重的大丫鬟被贬成低等洗衣女工,此事本就引人遐想。
因而知言轩的下人们看到出岫,都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。
出岫对一切只作未闻,目不斜视往夏嫣然屋子里去。
灼颜正守在门口,见是出岫过来,突然掩面而笑。
出岫已习惯了被她嘲讽,低声道:“这是夫人的衣裳,劳烦灼颜姐姐送进去。”
灼颜淡淡瞥了出岫一眼:“夫人让我在外头守着,哪儿都不许去。
夫人还说,衣裳熨好了赶紧送进去,侯爷正等着夫人换好衣裳,为她作画。”
作画吗?出岫垂眸看着托盘上的锦绣烟罗裙,刺绣精美,华彩闪耀,的确是入画的不二之选。
她记得云辞从不在内室沾染笔墨,不想竟也懂得这闺房之趣了。
想到此处,出岫只得屏去杂念,敲门道:“夫人,衣裳送来了。”
“进来。”
夏嫣然柔声招呼。
出岫低着头迈步而入,看到那袭白衣的一角,连忙俯身行礼,又转向夏嫣然道:“夫人。”
“衣裳搁下吧。”
夏嫣然只道了这一句,未再多言。
出岫领命称是,刚将衣裳放到案头,只听云辞淡淡说道:“你去侍奉夫人更衣。”
出岫行礼领命,将案头上的衣裳掂起来,转到屏风后替夏嫣然换上,又走出来低声再道:“奴婢告退。”
云辞默不作声,仿佛是准了,出岫便往门外走,岂知刚走到门口,却听他在身后道:“慢着。
墨干了,你来研墨。”
研墨?出岫只得转身回来,拎着小水壶往砚台里倒上水,专心致志地做起差事。
身旁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,还混合着一丝药香,与她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无二。
这令出岫忽然产生一种错觉,仿佛她与他仍在京州的追虹苑里,一样的人,做着一样的事,不曾有过后来的爱与恨、是与非。
只可惜,这美好的错觉尚未持续多久,已被残酷的现实打断——宣纸上是一张与出岫一般无二的面庞,被云辞细腻的笔触仔细描绘。
他逐渐勾勒了锦绣烟罗裙的华彩,笔墨逶迤出一位华装美人。
刹那,出岫恍惚了,以为他笔下画的是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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