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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痛苦的回忆中醒来,不觉眼角濡湿。
“母亲死的时候,我尚且年幼,只知道悲愤,指天骂地,痛恨上天不公。
过了几年,我无意中在茶楼听人议论,说他在无锡碰见了黄伯光。”
“可是当年的车把式老黄?”
“不错,当年意外发生后,他非常自责,父亲也没有过多苛责他。
他很快自请离开了沈府,就杳如黄鹤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那人说老黄他如今阔得很,而他发迹的那一年,正是母亲遇难的那一年……我开始怀疑,当年导致母亲瘫痪家姐夭亡的那场意外或许没有那么简单……”
“你怀疑有人收买了老黄?”
“很难让人不有此联想。”
“但是你并没有证据,他大可矢口否认,说这不过是巧合……”
“是的……”
他苍白的脸上,带着一丝奇异的潮红。
“如果那场意外是有人指使老黄做了手脚,那么你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。
所以很有可能,在你药方里做手脚的人,他们是同一个人。
“
“有这个可能……”
他凝望着山墙上摇曳生姿的蔷薇,夏日的鸣蝉长一声,短一声,声声不断,搅乱了人心。
他的侧颜清晰而美好,落入灵越的眼中,是她伸手无法挽留的悲哀。
一个发生豪门宅院之中的故事,如同一枚积满灰尘的红叶,轻轻一吹,霎时灰飞烟灭,渐渐在灵越的脑海之中显出完整的脉络,染着丝丝血色:
当年白氏以贵妾的身份进门,不到三五年就生下两个儿子,一个女儿,地位稳固。
而李氏与沈万山嫌隙已生,情分日减。
白氏对于正室之位难免有觊觎之心。
于是买通沈府的马车夫,在马身上做手脚,一举除掉李氏母子三人。
孰料沈庭玉命大,竟成漏网之鱼。
李夫人也侥幸活了下来,却瘫痪在床,不出三个月便香消玉殒。
白氏为自己扫清了障碍,扶为正室,入主中馈自然顺理成章。
难道这么多苦苦寻找的真相,就是如此简单吗?
她轻咬嘴唇,看着沈庭玉的目光深了又深。
沈庭玉似有感应,微微回头。
她明如朝露的双眸之中有一种难以让他承受的悲悯,如同一只无形的手,勒着他的心脏,缓慢缓慢地收紧,无法呼吸。
然而一切的故事,只是出于猜测。
一晃已经过去多年,当年那场惨烈的坠崖事件,被认定为意外,马夫杳如黄鹤,当时纵然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,恐怕早也被有心人毁灭殆尽,哪里会留到今天?
灵越微微叹气,重新将目光收回到近日发生的命案上来。
这些天,灵越绞尽脑汁,想要接近桂姨娘,观言察色,一探虚实。
奈何那桂姨娘是沈家老爷的爱妾,幽居宅院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她是大公子身边的小厮,想要接近,竟然难于登天。
谁知道,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,竟在沈府的花园撞上了。
桂姨娘穿着一身十分鲜亮的衣裳,悠闲地坐在后花园的凉亭之中,身后立着两个小丫鬟,一个轻轻替她摇着一把金丝小扇,一个捧着琉璃盏,里面清澈透亮的,正是酸酸甜甜的酸梅汤。
凉亭边上的枇杷树浓荫正好,凉风习习吹得她头上的凤头钗流苏一颤一颤,真是说不出娇艳可人,舒服惬意。
只是她脚下跪着的小丫头可就惨了,炎炎夏日,跪在大太阳底下,不到片刻,汗流浃背,薄薄的衣衫,湿了一大块,狼狈不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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