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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霁佑在社会工作学院见到苏菲其人,金色的长发扎得一丝不苟,面容松弛,已初露老态,但她仍然可称得上是一位美丽的白人女士,尤其她一身立领七分袖的真丝麻印花旗袍,雍容淡雅的牡丹花盛开在胸前,衬得她眉眼也如同牡丹般高贵明丽。
她汉语流利,并且吐字清晰,慢条斯理:“跟我来。”
周霁佑抬步跟上,才走两步,只见她转回头,对一同前行的周启扬和牧禾说:“你们就不必了。”
牧禾手抄裤袋,低下眼帘;周启扬则一直目送她们走远。
哥大的校园面积不是很大,里面有一个小教堂,教堂是允许参观的。
周霁佑见苏菲和牧师一副十分熟稔的样子,安静立在一边。
依照苏菲的请求,牧师带她们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小房间,苏菲将一块软质的棉垫铺在地板,双膝跪地,对着墙壁上的耶稣画像,低头,闭眼,无声祷告。
阳光透窗洒落一地,她的半边身影被笼罩上一层耀眼的金色。
那是一种温暖明亮的色泽,周霁佑无端生出错觉,好像……她的心也应当是澄明柔软的。
可是,会吗?
一个澄明柔软的人,会在丈夫离世后丢下儿子独自回国,会在儿子病逝后也不出现吗?
她需要一个答案,无关乎自己,只是想代替她的父亲周牧,向他的母亲讨个说法。
约莫过去三分钟,她祈祷完毕,睁开眼睛,交握在腹部的双手垂落而下,慢慢站起身。
她把垫子拍了拍,归置原位,而后,坐到身后的一张长木椅上。
周霁佑站着,她坐着,她默默无声地细细凝望她,周霁佑也不出声,任由她打量。
“你不累吗?”
她低了低下巴,指向长椅一端,“过来坐。”
她保持优雅得体的坐姿,双腿并拢,朝左稍稍倾斜,双手轻搭在身前,像一位生活在民国的精致女子。
周霁佑淡漠地阖了下眼:“不用了,我觉得这样就挺好。”
她错愕一秒,弯唇笑了,极其清淡的笑容:“我想到中国的一个成语,居高临下。”
周霁佑挑眉,不经意中,语气上带了点儿咄咄逼人:“成语你记得,你在北京还有个儿子,还记得吗?”
苏菲微微一滞,眸光静静在她冷淡的面容上流连:“你平时也是这个样子?”
周霁佑蹙眉:“什么意思?”
她笑了下,自我介绍:“我叫,中文名苏菲,你呢?”
她话题转移得不仅快,而且十分自然,周霁佑不自禁地轻嗤一声,倍感荒谬地撇开眼去,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逐渐开始摇晃。
“周霁佑。”
她连半句废话都不愿说。
苏菲并未询问“霁佑”
二字如何写,而是问:“今年23了?”
周霁佑眸光转回来,抱起手臂,态度已经在急转直下:“你猜。”
笑容轻慢。
苏菲直视着她,眼眸沉静而通透。
她冷冷回视,目光所及处,是一双与她相似的琥珀色瞳仁。
“你恨我?”
该瞳仁的主人平淡地问。
“恨?”
周霁佑笑了,嘴角微苦,摇了摇头,“我不恨你。”
苏菲沉默看着她,仿佛在等待她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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