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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盆水在地上哗啦一声溅开时,她的身子禁不住要抖索一下,就是在梦里也是一样。
每到这时候,我就叫她不要害怕。
她说:“我害怕什么?我什么都不害怕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害怕什么,但我知道你害怕。”
“你这个傻子。”
她骂道,但声音里却很有些妩媚的味道了。
我出去撒尿时,还穿着那件紫色的受刑而死的人的衣裳。
要问我为什么喜欢这件衣裳,因为这段时间我也像落在了行刑人手里,觉得日子难过。
听惯了侍女们惊心动魄的泼水声,我撒尿到楼下的声音根本就不算什么。
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,冬天过去,差不多又要到春天了。
这天半夜,我起来时,天上的银河,像条正在苏醒的巨龙,慢慢转动着身子。
这条龙在季节变换时,总要把身子稍稍换个方向。
银河的流转很慢很慢,一个两个晚上看不出多大变化。
我开始撒尿了,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。
听不到声音,我就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尿出来了。
要是不能肯定这一点,我就没有办法回去使自己再次入睡。
楼下,高大的寨子把来自夜空的亮光都遮住了,我趴在地上,狗一样用鼻子寻找尿的味道。
和狗不一样的是,它们翕动鼻翼东嗅西嗅时,是寻找伙伴的味道,而我却在找自己的味道。
我终于找到了。
我确实是尿了,只是护理病中土司的下人们倒水的声音太大太猛,把我排泄的声音压过了。
我放心地吐一口长气,直起身来,准备上楼。
就在这时,一大盆水从天而降,落在了我头上,我觉得自己被温热的东西重重打倒在地,然后,才听见惊心动魄的一声响亮。
我大叫一声,倒在地上。
许多人从土司房里向楼下冲来,而在我的房间,连点着的灯都熄掉了,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声息。
可能,我那个不忠实的女人又跑到大少爷房里去了。
下人们把我扶进土司的房间,脱掉了一直穿在身上的紫色衣裳。
这回,我没有办法抗拒他们。
因为,紫色衣服上已结上一层薄冰了。
我没有想到的是,塔娜也从屋外进来了。
她说:“我下楼找了一圈,你干什么去了?”
我狗一样翕动着鼻翼,说:“尿。”
大家都笑了。
这次,塔娜没有笑,她卷起地上那件紫色衣服,从窗口扔了出去。
我好像听到濒死的人一声绝望的叫喊,好像看到一个人的灵魂像一面旗帜,像那件紫色衣服一样,在严冬半夜的冷风里展开了。
塔娜对屋子里的人说:“他本来没有这么傻,这件衣服把他变傻了。”
在我心里,又一次涌起了对她的爱,是的,从开始时我就知道,她是那么漂亮,举世无双,所以,不管她犯下什么过错,只要肯回心转意,我都会原谅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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