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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宽眼底似有什么剥落般碎裂开来,那种呆愣之色瞬间变为某种殇情,他几乎要站立不稳,一开口连声音都轻轻发颤:“我怎么有脸去接她……我娶她,原是要让她过好日子、过最好最好的日子的……可你看看她跟了我,何曾享过什么福?你看看她跟着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……如今这茶既——”
“有些人不喜欢,”
慕垂凉淡淡打断他,带着些许嘲讽冷意道,“未必就不是好茶。
往日里满城皆知你是物华恶少,可我待你如何,你心下明白。
如今或有人不喜你的茶,但或许也有人像我素日里看你那般,觉得其实也好得很。
只是你实在太叫我失望,不是因为做不好茶,而是因为往日里独属于蒋宽的傲气竟然没有了。
你长大了,娶了妻,经营着自己的买卖,可你依旧没有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,你的傲气,让那些所谓的喜欢与不喜欢给磨没了。
这样懦夫一样的蒋宽这才是最叫人失望的。”
及至看向蒋宽,慕垂凉又一点一点收了冷意,带着明显客套的和善微笑补了一句:“——是,最叫我失望的。”
言罢,慕垂凉仿佛也觉腻了,目光再度淡淡落在人群之中,再无一言。
云卿微微有些惊讶。
她见惯了慕垂凉待谁都三分冷清的样子,可他方才对蒋宽说的话实在是掏心窝子的恳切,断无一字不是为了蒋宽好。
人群越聚越多,因见蒋宽只接了茶并不去分辨,少不得有许多人已开始低声议论起来,眉目之间皆是狐疑。
“那么多人都等着呢,”
云卿忽道,“你只要告诉他们,这是不是你蒋宽的茶。”
慕垂凉瞥了她一眼,没说话。
蒋宽一副震惊模样,不知是为了哪一句话。
但他终于在人群注目下极慢极慢地看向手掌心,然后放至鼻下轻轻嗅了一嗅。
此时此刻,慕垂凉已摇着折扇、带着云卿离去了。
待蒋宽抬起头,便可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,四族之子、慕家大爷、他蒋宽的姐夫、教他长大带他玩的慕垂凉,正漫不经心摇着折扇悠然大步走在前,而他的身边,是真真切切被他恼过、也真真切切恨过他的女子云卿。
“这是我的茶……”
蒋宽喃喃道,“你们早知这是我的茶……是你们明知别人算计我,还是根本就是你们算计我……”
那二人自然不可能听到,只是越走越远,终于淹没在人潮之中了。
云卿在慕垂凉搀扶之下上了马车,却仍吩咐人稍留一会儿。
慕垂凉收了折扇,神色不佳,似乎烦闷得紧,然而云卿要留,他便不说什么,只是分明不大欢喜。
云卿只作没看见,偷偷打了帘子往外看。
“我虽可分辨,”
几百只眼睛注视下,蒋宽终于沉声开口道,“却恐你们不信。
阿初,进去取一罐我的碧波流岚茶来,分与众人,他们品过若皆言就是清溪茶,那便是了。
若说不是,我亦不会多言。”
蒋初应了一声,转身便就折回去取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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