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敦煌城客栈。
被陈子龙悄悄惦记了好些年的柳秦川柳谷主正高高撅着嘴,脸上有几分委屈,有几分惧怕,还有几分不忿,多重情绪拧成一团,胡乱纠缠着。
她的身前稳稳地悬着一把朴素木剑,剑尖儿停在距离她的喉咙仅仅两寸的位置上,随时都有一穿而过的可能,所以柳秦川不敢乱动,只是直挺挺地坐着。
木剑的主人白衣白发,临窗而立,面色沉沉,习惯性地保持着沉默。
柳秦川面前的床榻上,杨佑安刚刚醒转不久,脸色苍白如雪,他靠着榻沿而坐,摩挲着掌中的一枚玲珑玉玺,身子虽虚弱,目光却凌厉。
他瞥向面前的柳秦川,略带讥讽地问道:“柳谷主,你不是不认得这个东西吗?”
柳秦川战战兢兢瞄了一眼裴寒音。
她现在很忌惮这个神秘莫测、不知来头的白衣男子,这男子在鱼渊峭壁下追了自己一段路,二人过手一招,仅仅是一招,而且这男子根本就只是动了动手指头,柳秦川便稀里哗啦地落了下风,逃跑成了绝无可能的事,只能乖乖束手就擒。
裴寒音迎着她的目光稍稍歪了一下脑袋,弄得柳秦川后脊一阵发凉,收回目光不敢再瞧,面向杨佑安,尽量理直气壮地说道:“看着好看,所以就想拿走。”
杨佑安阴沉地笑笑,指了指自己的后背,“那这个呢,柳谷主的送别礼?”
柳秦川撇了撇嘴角,懦懦道:“你答应我的啊,是你容许我出棺以后对你出手一招的,佛珠我都帮你弄来了,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。”
杨佑安懒得跟她磨嘴皮子,只是疲累地闭上眼睛,倒是裴寒音略微动了一下,淡淡问道:“能不能取出来?”
话语虽是询问,语气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命令,柳秦川缩了缩脖子,摇头,抿了抿干涩的嘴唇,欲言又止。
裴寒音并不喜欢和别人弯弯绕绕,手指一晃,木剑向着柳秦川的喉咙又近了一寸。
柳秦川惊惧地闭上眼睛,此时听杨佑安叹气道:“其实杀了她也没用。
骨钉上有倒刺,况且位置阴损,直抵后心,就算取出来了怕是也要费去半条性命,我说的对不对啊柳大谷主?”
柳秦川缩着脖子,小心把眼睛眯开一条缝,尴尬笑笑,道:“取……取不出来,就不要取了嘛,反正……反正它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,也不会……嗯……不会有什么影响的。”
“仅仅是打入后背,没有别的代价?”
裴寒音问道,没有一丝想要收回木剑的意思。
柳秦川望向杨佑安求救,杨佑安却摆出一脸“自己坦白”
的表情。
柳秦川无奈,身子向后仰得不能再仰了,只得说道:“代价是……是借一点儿公子身上的气运。”
木剑再近一分,裴寒音道:“那种东西是你想借就借的?”
杨佑安皱了皱眉,被裴寒音的这句话弄得一阵迷糊。
柳秦川却心里了然,他知道裴寒音是什么意思,也知道这人要杀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,于是把心一横,破罐破摔地大声道:“借了运数,就要连带着要冲减掉公子的十年寿数。”
木剑停住,满屋寂静。
杨佑安还没反应过来,茫然问道:“什么寿数,谁的寿数?”
裴寒音微微抬手,收回木剑。
柳秦川直了直身子,却比刚才更加战战兢兢,瞄着杨佑安,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重复着一句话:“是公子早就答应我的,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杨佑安闻言终于醒悟,腾然起身,但因为身子虚弱所以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,在等待眼前那片漆黑散去时,忽然想到柳秦川之前所言,果然是送出气运之时,自身也必然要付出代价,当初怎么就没有细想地听信了这臭丫头的鬼话。
一枚骨钉打去十年寿数?
可杨佑安还能有几个十年?
当初在青城山上时,韦元宏说过那颗丹药可以让自己活到知天命的年岁,老道士没好意思明说,但杨佑安心里清楚,他也就只能到知天命而已了。
如今再被冲减下去十年,那么算起来,杨佑安线下已经过掉半辈子了。
眼前的黑暗尽数退散后,杨佑安竟不再怨愤,只是苦涩一笑。
柳秦川为了自保还在尽力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真假的安慰话语:“公子你也不必这么介怀,你一看就是能活个一二百岁的福禄相,冲销掉的十年不算什么的对吧?公子心胸宽广,肯定不会和逍遥谷计较的对吧?再说公子是早就答应了我的,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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